第一章(第4页)
盒子被昆南放在了书房最深处的柜子里。他没再打开过,就像那些被尘封的三年,没必要再翻出来晾晒。
研究所的项目进展顺利,和秦氏的对接却总透着微妙的尴尬。秦烟然不再刻意找他,所有沟通都通过邮件,偶尔在项目会上遇见,也只是点头示意。
直到一次行业晚宴,昆南被同事硬拉着参加。觥筹交错间,他看见秦烟然被一群人围着敬酒,她脸上挂着得体的笑,眼底却藏着疲惫。有人借着酒意往她身边凑,她不动声色地避开,手里的酒杯却晃了晃,红酒洒在了白衬衫上。
昆南几乎是下意识地走过去,从侍者托盘里拿了块干净的手帕,递到她面前。
秦烟然愣住了,看着那块叠得整齐的手帕,像看到了多年前那个在雨里给她撑伞的少年。她接过手帕,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两人同时缩回了手。
谢谢。她低声说,转身去了洗手间。
昆南在原地站了片刻,也跟着离开了宴会厅。走廊尽头的安全出口旁,他看见秦烟然靠着墙,手里捏着那块手帕,肩膀微微耸动。
他没上前,只是站在阴影里,直到她擦干眼泪,重新挺直脊背走出去,才转身离开。
有些伤口,注定要自己舔舐。他给不了安慰,也给不了原谅。
第七章:雪落无声
冬天来得猝不及防。一场罕见的大雪覆盖了魔都,昆南站在实验室的窗前,看着楼下被白雪覆盖的篮球场,想起很多年前,他在这里给秦烟然递过一瓶温水。那时她刚打完球,额角渗着汗,对他笑了笑,眼里有阳光的碎片。
手机震动,是小陈惊慌的声音:昆老师,不好了!秦总在去原材料基地的路上出了车祸,现在在市中心医院抢救!
昆南的心脏猛地一沉。他抓起外套就往外跑,雪粒子打在脸上,生疼。
医院的走廊白得刺眼。秦家长辈围在抢救室外,脸色凝重。看见昆南进来,秦父愣了一下,语气复杂:你来了。
情况怎么样昆南问。
还在抢救,秦父叹了口气,司机说路上结冰打滑,她为了保护一份重要的样本,没系安全带……
昆南的心揪紧了。他太了解秦烟然了,看似冷漠坚硬,骨子里却藏着一股执拗,对在意的东西,总是拼尽全力去护着。
抢救室的灯灭了。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病人脱离危险了,但右腿骨折,还有脑震荡,需要好好休养。
昆南跟着护士去病房,秦烟然还在昏迷,脸色苍白得像纸。她的手露在被子外面,指关节因为常年握笔,有些发红。昆南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想帮她把被子拉好,指尖刚碰到被角,就被她无意识地抓住了。
他的手一僵。她的手很凉,像雪地里的冰。
别走……秦烟然喃喃着,眉头紧锁,像是在做噩梦,昆南,别丢下我……
昆南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他站在床边,任由她抓着自己的手,直到天亮。
秦烟然醒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昆南靠在床边睡着了,眼下有淡淡的青黑,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落在他脸上,柔和了他平日里冷硬的轮廓。她的手还被他握着,掌心传来温暖的温度。
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回到了三年前,他还在她身边,会在她生病时守着她,会在她失眠时给她讲故事。
昆南被她的动静惊醒,看见她醒了,立刻松开手,站起身:你感觉怎么样医生说你需要静养。
你……守了我一夜秦烟然的声音还有些沙哑。
嗯。昆南没多说,我叫护士过来。
他转身要走,却被秦烟然再次抓住了手。这一次,她抓得很紧。
昆南,她看着他的眼睛,眼底有血丝,也有压抑了很久的情绪,我知道我以前很混蛋,我伤害了你,我……
好好养伤吧。昆南打断她,轻轻挣开她的手,项目的事我会让小陈跟你对接。
他走得很干脆,没有回头。秦烟然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被子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她知道,有些东西,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就像这场雪,下得再大,也掩盖不了地上的脚印,太阳出来,终究会融化成水,消失无踪。
第八章:灯火阑珊处
秦烟然出院后,把秦氏的大部分事务交给了副手。她搬回了老宅,那栋昆南曾经住了三年的房子。
张妈收拾房间时,从储藏室翻出一个落满灰尘的箱子。秦烟然打开一看,里面全是昆南的东西:他穿旧的白衬衫,磨破边的医学书,甚至还有他给她写的便签,上面记着胃药在左手抽屉明天有雨,记得带伞。
她坐在地板上,一张一张地看,眼泪无声地滑落。原来那些被她忽视的细节,早已在时光里刻下了深深的印记。
开春的时候,昆南的实验室举办成果展。秦烟然匿名捐了一大笔钱,只托人带了句话:祝昆博士前程似锦。
开展那天,她站在人群外,远远地看着昆南。他正在给一群学生讲解实验原理,笑容温和,眼里有光。不远处,那个金发碧眼的女同事正拿着水杯等他,眼神里的爱慕藏不住。
秦烟然笑了笑,转身离开。
阳光正好,洒在她身上,暖洋洋的。她想起很多年前,也是这样一个春天,她在医学院的樱花树下第一次见到昆南。他穿着白大褂,抱着一摞书,不小心撞到了她,慌忙道歉时,耳朵红得像樱桃。
那时的风很轻,花很香,少年的眼睛很亮。
有些灯火,熄灭了,就再也点不亮了。但生活总要继续,就像春天总会到来,樱花每年都会盛开。
昆南后来听说了秦烟然的消息。她把秦氏的生物科技板块独立出来,成立了一个新的基金会,专门资助贫困学生学医。有人说见过她在偏远山区的义诊点,穿着白大褂,笑容平和,再也不是那个冷冰冰的冰山女王。
他没有再见过她。
偶尔加班到深夜,昆南会站在实验室的窗前,看着远处的万家灯火。那里有一盏灯,曾经为他亮过三年,后来灭了。
但他知道,在这片灯火阑珊处,总有属于每个人的归宿。他的归宿,是实验室里的显微镜,是黑板上的公式,是重新捡起来的梦想。
而秦烟然的归宿,或许是在某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在某个偏远的小镇,看着孩子们健康的笑脸,找到了属于她的平静。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