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第1页)
“……原来,道心破碎,是这种感觉。”
极致的紫金色天雷贯穿神魂的刹那,姜雪漓脑中只剩下这最后一个念头。不是痛,而是一种空,一种被彻底剥离的虚无。她八百年苦修,于登仙梯九万九千阶之上,本该迎来霞光万道,羽化飞升。
可她看到的,只有最信任的师弟那张含笑的脸,以及他递出的那把淬了“陨神咒”的本命剑。
剑锋刺入她道心的瞬间,万丈雷劫仿佛找到了宣泄口,轰然炸裂。
神魂俱灭的剧痛还未席卷,一股无法抗拒的撕扯力便将她最后一缕残魂拽入无尽的黑暗。
……
“滴——滴——滴——”
单调、冰冷、规律的声响,像劣质法器发出的聒噪,一下下敲击在残破的神魂上。
姜雪漓的意识从混沌中被强行唤醒。
首先恢复的是嗅觉。一股刺鼻的、混杂着多种草药却毫无灵气的味道,她从未闻过,比凡间最污浊的瘴气还要令人作呕。
接着是触觉。手臂上似乎被一根细针刺穿着,一种冰凉的液体正缓慢地、粗暴地侵入她的经脉。身体虚弱得像一团烂泥,每一寸骨骼都在叫嚣着不属于自己的疲惫。
她猛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刺目的白。白色的屋顶,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单。视野所及,没有一丝原木的纹理,没有半点灵石的光辉,一切都呈现出一种冰冷死板的几何线条。
这不是她的洞府。
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只牵动了手臂上的针管,一阵刺痛传来。她低头,看到自己苍白纤细的手臂,手背上用一张古怪的符纸贴着一根刺入血管的软管。
这不是她的手。她的手,常年握剑,虎口与指腹布满细茧,骨节分明,蕴含着足以劈山断海的力量。而这只手,细皮嫩肉,柔弱无力。
陌生的记忆如开闸的洪水,混乱、破碎地涌入脑海。
“姜雪漓”,一个同样的名字,却是截然不同的人生。一个刚满二十岁,在被称作“娱乐圈”的名利场里挣扎求存的无名女星。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角色,陪酒、熬夜、节食……最后,在一次高烧不退中,这具年轻的身体没能扛住,猝死在了这间被称作“医院”的地方。
可笑。为了一个戏子的角色,竟能把命丢了。
姜雪漓的眼神冷了下来。她,天衍宗万年不遇的剑道奇才,于尸山血海中杀出一条通天路的元婴真君,竟沦落到夺舍一具凡人孱弱的躯壳,苟延残喘。
她闭上眼,沉下心神,试图感应这方天地的灵气。
一息,两息,三息……
神识如泥牛入海,没有惊起一丝波澜。
空气中,空空如也。没有五行灵气,没有日月精华,甚至连一丝最驳杂的魔气都没有。
这里是……绝灵之地!
一个让所有修仙者绝望的答案,像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了她的心脏。没有灵气,就无法修炼,无法重塑肉身,无法凝聚力量。她引以为傲的剑道修为、通天彻地的术法,都成了镜花水月。
复仇,更是遥不可及的笑话。
一股比道心破碎时更深沉的绝望,攫住了她。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砰”地一声推开,一个穿着紧身连衣裙、画着精致浓妆的女人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拎着果篮的年轻助理。
女人看到床上睁着眼的姜雪漓,先是一愣,随即脸上堆起虚假的关切,语气却是不耐烦的数落:“我的祖宗,你总算醒了!知不知道你再不醒,《剑动九天》的试镜就彻底泡汤了?高烧而已,怎么就闹到要死要活的地步?我告诉你姜雪漓,公司在你身上投了多少资源,你要是再这么不争气,就等着被雪藏吧!”
女人名叫王菁,是这具身体的经纪人。记忆的碎片告诉姜雪漓,她口中的“资源”,不过是几个无人问津的网剧女N号,和一些需要赔笑脸的饭局。
若是从前的“姜雪漓”,此刻怕是已经吓得脸色发白,连声道歉。
但现在,占据这具身体的,是另一个灵魂。
姜雪漓缓缓转过头,漆黑的瞳孔里没有一丝情绪,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寒潭,静静地看着喋喋不休的王菁。她没有说话,只是那么看着。
那是一种怎样的眼神?充满了审视、漠然,以及一种高位者对蝼蚁的俯瞰。仿佛王菁不是一个手握她生杀大权的人,而是一只随时可以被碾死的虫子。
王菁被她看得心里发毛,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甚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才惊觉自己的失态。
“你……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王菁色厉内荏地拔高了声音,“我说的哪句不是为了你好?你还剩最后一次机会,下午两点,‘风眼科技’的试镜,去不去你自己看着办!”
姜雪漓终于动了。她抬起那只没有扎针的手,以一种缓慢而精准的动作,拔掉了手背上的输液针。鲜血瞬间涌出,她却眉头都未皱一下,只是随手扯过一张纸巾按住。
然后,她掀开被子,赤着脚,踩在了冰冷的地板上。病号服松松垮垮地挂在她消瘦的身体上,更显得她孤高清冷。
她一步步走到王菁面前,身高明明比对方矮了半头,气势却形成了碾压之势。
“第一,”她开口,声音因为久病而沙哑,却字字清晰,带着不容置喙的冰冷,“我的死活,与你无关。”
“第二,从现在起,不要再用这种命令的口吻对我说话。”
“第三,”她的目光扫过王菁,最后落在门口那个瑟瑟发抖的小助理身上,“滚出去。”
王菁彻底愣住了。她像是第一次认识姜雪漓。这还是那个唯唯诺诺、让她随意拿捏的小新人吗?这气场,这眼神,比她见过的任何一个一线大牌都要骇人。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竟被那声“滚出去”震慑得不敢反驳。最后,只能拉着助理,狼狈地逃出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