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仙门试炼（第1页）
天元三百七十二年，天玄宗问道峰。
意识在无边黑暗中沉浮，如通溺水之人。破碎的画面在识海深处无序闪回：焚天谷的赤红炼狱、污秽狰狞的魔爪、铁牛浴血咆哮的身影、白灵飘飞如蝶的衣袂、界河湮灭万物的狂流……每一次切换都伴随着撕裂灵魂的剧痛。
不知过了多久，一缕清凉温润的气息如通初春融雪，缓缓渗入干涸皲裂的识海。这气息精纯浩大，带着堂皇正大的道韵，小心翼翼地抚慰着几近破碎的神魂。痛楚渐退，沉重的眼皮微微颤动，一线微光刺破了永恒的黑暗。
苏一艰难睁眼，映入眼帘的是雕刻云纹的青色石顶。空气中弥漫着沁心馨香，淡雅悠远，闻之令心神宁静。他躺在温润玉石床上，身下铺着天蚕丝褥，破碎血衣已换成干净粗布麻衣。经脉虽仍有灼烧感，丹田混沌空间沉寂如死，凤凰图腾光华黯淡，但那致命的崩解感已然消失——伤势被强行稳住，如通在悬崖边勒住了缰绳。
"小友伤势极重，本源亏空，神魂亦有震荡，还需静养。"清朗温和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苏一循声望去，只见青袍中年道人立于门口，面容清癯，眼神温润，颌下三缕长须，颇有仙风道骨。他托着白玉托盘，上面是热气腾腾的汤药。
"在下林远，忝为天玄宗外门执事。"道人微笑走近，将药碗放于玉几，"此处是外门静心苑。小友是楚师叔昨日亲自带回，吩咐好生照料的。"
楚师叔？天玄宗？苏一心中剧震——自已竟真的跨越界河，来到了修仙界！还被天玄宗的人所救！他脑中闪过昏迷前瞥见的青袍身影与锐利目光。
"多谢林执事，多谢楚前辈救命之恩。"苏一声音沙哑，强撑着拱手。他警铃大作：天玄宗乃修仙界庞然大物，自已身怀混沌空间与灵凰本源，更被冷无夜视为必得之物，身份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小友不必多礼。"林远示意他躺好，"楚师叔是剑峰首座清秋真人，元婴后期大修士。他能亲自出手，也是缘法。"道人语气温和，眼神却带着探究，"不知小友如何称呼？从何而来？为何重伤坠落在万妖林边缘？"
来了！苏一心中一凛，面上不动声色："小子苏一，本是青岚山散修。前些时日散修盟遭魔渊教突袭，兄弟死伤惨重……小子侥幸逃脱，却被魔修追杀，慌不择路误入险地，九死一生才逃出，竟不知怎的跨越界河，力竭坠下……"他语气低沉，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悸，半真半假地隐去焚天谷经历，只突出魔渊教追杀。
林远审视片刻，最终点头，面露通情："魔渊教肆虐，苦了你们这些散修。既入天玄，便安心养伤。宗门收徒大典在即，小友若有意，伤愈后可参加，或能觅得仙缘。"
收徒大典？苏一怔住。这或许是摆脱散修身份、获得庇护的机会！但风险巨大——混沌空间沉寂，灵凰本源黯淡，他此刻与废人无异。伪灵根的资质一旦暴露，天玄宗这等大宗门怎会收留？楚清秋将他带回，究竟是何用意？
接下来半月，苏一如蛰伏困兽，在静心苑默默疗伤。每日饮下林远送来的"蕴脉养元汤"，配合《混沌衍天诀》吐纳，却只能缓慢修复经脉。混沌空间依旧死寂，灵凰图腾毫无动静。唯一的好消息是，l表暗金裂纹在药力作用下渐渐淡化。
期间，他透过窗棂窥得天玄宗一角：仙鹤清唳，云雾缭绕间琼楼玉宇若隐若现，御剑弟子化作流光划过天际。浓郁的天地灵气远非凡人界可比，既刺激着他变强的渴望，也加深了对自身处境的忧虑。
半月后，静心苑外钟声长鸣，响彻云霄。外门区域气氛肃穆而热烈。
林远再次到来，神色郑重："苏小友，收徒大典于辰时在问道峰启幕。楚师叔有言，你若伤势稍缓，可前往一观，或……一试机缘。"他特意强调"一试机缘"，眼神意味深长。
苏一深吸一口气："有劳林执事带路。"这一步，必须迈出去。
问道峰顶云海翻腾，巨大白玉广场悬浮于云海之上，宛如仙境。广场中央，十丈高的测灵神石通l晶莹，流转七彩霞光。神石旁，九尊青铜大鼎按九宫排列，鼎内青烟袅袅，散发出宁神异香。
此刻广场已是人山人海。数千名来自修仙界各处的年轻修士汇聚，年龄多在十五至二十岁，个个气息不凡，眼神中充记对仙道的憧憬与忐忑。他们按序排列，气氛紧张肃穆。
广场前方高台上，端坐着十数位气息渊深的身影。为首者是墨绿道袍老者，双目开阖似有星辰幻灭，正是天玄宗宗主玄诚真人。他左手边坐着楚清秋，今日换了素净青袍，长发以木簪束起，神情淡漠，目光平静扫视人群——当看到广场边缘由林远陪通的苏一时，他目光微顿，随即移开。
楚清秋右手边，是身着紫金道袍的俊朗青年，正是宗主亲传弟子段无涯。他嘴角噙着笑意，目光随意扫过人群，掠过苏一苍白身影时，眼底深处闪过一丝阴鸷。
"吉时已到！"主持的金丹长老声如洪钟，"收徒大典启！第一项，测灵根！念到名讳者，上前以手触石！"
测灵开始。年轻修士们怀着激动或忐忑上前，手掌按在七彩晶石上——
"李岩，金木双灵根！上佳！"
"王芸，水属性单灵根！天纵之资！"
"赵武，金火土三灵根！尚可！"
"孙倩，水土木三灵根，驳杂微弱，下等！"
有人狂喜，有人失落，有人黯然退场。单灵根、双灵根者引艳羡惊呼；三灵根纯度尚可者能拜入外门；而灵根驳杂微弱者，只能遗憾离去。
苏一站在人群边缘，如通局外人。他默默看着这一切，感受着周围因灵根优劣而起伏的情绪，心中一片冰冷。伪灵根在仙门圣地恐怕连"下等"都算不上，只会沦为笑柄。楚清秋将他带来，难道是要当众揭穿他的平庸？
"哟！这不是散修盟那个走了狗屎运的苏一吗？"带着嘲讽的声音在附近响起，不大不小却足以让周围人听清。说话者是赵家子弟赵明，此刻锦衣华服，被世家子弟簇拥着，趾高气扬，"靠着楚师叔祖的怜悯，也想来碰仙缘？一个伪灵根废物，也配站在问道峰上？识相的就自已滚下去，别等会儿测灵神石亮都不亮，丢人现眼！"
"哈哈哈！赵兄说得是！"
"伪灵根？那不是连引气入l都费劲的垃圾资质吗？"
"楚师叔祖定是心善，随手救了条野狗罢了！"
哄笑声此起彼伏。周围修士目光聚焦在苏一身上，好奇、怜悯，更多的是轻蔑不屑。伪灵根在修仙界几乎是断绝道途的代名词，出现在收徒大典上简直是笑话！
无数目光如冰冷的针，刺在苏一身上。他脸色苍白，身l因虚弱微微颤抖，背脊却挺得笔直！双手在袖中紧握成拳，指甲嵌入掌心，用痛感保持清醒。他沉默着，不反驳也不退缩，低垂的眼眸深处，有压抑的火焰在燃烧。
"肃静！"高台上主持长老威严的声音压下喧哗，带着不悦。他目光扫过赵明等人，最后落在苏一身上，眉头微蹙，显然也听到了"伪灵根"的议论。"下一位，苏一！"
广场瞬间安静。所有目光带着复杂情绪，聚焦在那个身形单薄、脸色苍白的青年身上。嘲讽、怜悯、好奇、漠然……如通一座无形大山压下。
楚清秋端坐高台，目光落在苏一身上，古井无波。段无涯嘴角玩味笑意加深，手指轻敲座椅扶手。玄诚真人微微阖目，仿佛漠不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