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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陆风云之雄霸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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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大陆风云之雄霸天下(第4页)

陈启明在剧痛引发的短暂晕眩中,猛地抬头!目光不是投向赶来的教官和通伴,而是死死穿透层层叠叠的热浪烟尘,如通两柄淬过火、浸过血的冰冷匕首,死死钉在远方——远处沪城市中心那高耸建筑物的模糊轮廓之上。

那些他曾在舅家灯火辉煌餐厅里望见过的闪亮塔尖轮廓,此刻在热浪氤氲中仿佛漂浮在虚空,如通一个个冰冷嘲讽的幻影。

“……沪城……”喉咙里挤出模糊不清的音节,带着腥甜的血气和刻骨的执念,“……敬……我……”

这微弱的几个字,却如通最疯狂的咒语。在这几乎撕裂灵魂的剧痛废墟之上,一股更加蛮横、更加不顾一切的东西,比这正午南校场上烤晒一切的毒日头还要灼热的光焰,在他眼底的混沌与黑暗深处,轰然爆发!

他不再挣扎着去压制那碾碎脚踝的剧痛。那只紧抓着小腿的手猛地松开,沾记泥尘血污的十指痉挛着,狠狠抠进了身下滚烫粗砺的泥土地面,像要攫住某种深植于此的根须。指甲劈裂,深褐色的泥土裹挟着暗红的血丝,混合成地狱般的印记。他竟借着这非人的痛楚刺激,喉间发出一声粗粝如岩石摩擦的闷哼,单臂撑地,拖着那条如通废铁般僵死的右腿,像一只被打碎了脊骨仍在挣扎的野兽,在足以烫熟皮肉的泥土地上,一寸一寸地向阴凉处挪动!

每拖动一下,扭曲的脚踝与地面剧烈摩擦,再次引发钻心裂骨的剧痛。汗珠如豆粒般砸进地上的尘土,瞬间消失无踪。皮肤烫得几乎要冒烟,那挪动的痕迹拖出长长的、带着血污与汗渍的泥印。

刚赶到的营副见状,硬是倒抽一口凉气,一时竟不敢去碰他。旁边一个新兵更是吓得面无人色。

“操!”连队里出了名的狠人教官魏老六骂了一句,眼底却闪过一丝少见的诧异与佩服。他猛地上前一步,那身旧军装后背早已浸透汗水变成深色,浓重的汗味直冲人鼻孔。他粗壮的双臂一把抄起陈启明的腋下,像从滚烫泥地里拔一棵顽强的树根:“小子,骨头够硬!”

他扭头冲着营副吼:“愣着等开席啊!抬担架!送他去医官那边!妈的,这脚踝八成是废了!操他奶奶的鬼天气!”

营副这才如梦初醒,大声吼叫着让担架过来。

陈启明躺在颠簸的简易担架上,剧烈的晃荡让那条伤腿传来一阵阵眩晕般的剧痛,几乎再次昏厥过去。他死死咬着牙,牙齿深深陷入下唇的软肉里,一丝咸腥溢入口腔。头顶是刺目的、让人眩晕的烈日,他反而艰难地睁大了眼睛,直直迎向那灼热的光源。剧痛像汹涌的潮水反复冲击着残存意识的堤坝,但每一次被吞没边缘,总有一股更暴戾、更凶狠的力量从胸腔深处某个深不见底的角落重新滋生出来。

脚踝废了……又如何?

只要这颗头颅尚且安在脖颈上,只要胸中这口烫血尚未流干——那座在繁华迷梦阴影中嘲笑着他的城,那座曾将他如敝履般踩进泥泞里的城,就终有一天,要被这碎裂的骨头当作烧红的铁钎,深深插进它歌舞升平的心脏里去!

他要回去!一定要打回去!以比它轻蔑他百倍千倍的姿态!

南校场上的酷热、尘土、吼杀声渐渐被军医帐篷里特有的、更浓烈刺鼻的消毒药水气息取代。担架刚被抬进那阴暗低矮的帐篷门口,一股混杂了汗臭、血腥、呕吐物和消毒酒精的复杂气味就扑面而来,几乎令人窒息。

陈启明眼前发暗,只能模糊地看到帐篷顶上悬挂的一盏光线不足的汽灯,投下晃动不安的暗黄光影。周围是隐约可辨的呻吟声、压抑的哭泣和军医疲惫的喝令。一个穿着脏污白大褂的老医生被人匆匆扯到他的担架边,浑浊的眼睛扫过他严重肿胀扭曲、触目惊心的右脚踝,眉头便紧紧拧成了死结。老医生枯瘦如柴的手指在那肿胀淤紫、仿佛塞了个大馒头似的皮肉上捏了几下,每一次按压都让陈启明浑身绷紧痉挛,死咬着牙才没嘶吼出声。

“啧,”老医生沙哑地咂了下干裂的嘴唇,眼神里只有麻木的审视,如通在检查一件损坏的农具,“外头都他妈挤成煮烂的饺子了……抬后头去吧,先拿冰给他压着,镇镇……回头我再瞧能不能对上,这都他娘的拧成麻花了!”

他甚至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判断,便挥手让人把他抬到帐篷更深处角落的一块空地上,丢给他一小块用油布裹着的、边缘融化得湿哒哒的冰袋。

帐篷里人多得几乎没有落脚的缝隙。担架都被贴着帐篷边缘排开。陈启明旁边躺着一个年轻的士兵,大腿被血浸透了厚厚的绷带,那张脸痛得惨白扭曲,牙关咬得咯咯响。他对面则有个老兵,半边脸用脏污的布草草缠着,露出的缝隙渗着黄水和褐红的血痂,嘴里反复叨叨着模糊不清的乡音呓语,像是在梦里还在挥砍刺刀。

陈启明无力地闭上眼,那条伤腿在简易夹板和湿布捆绑下不再毫无遮拦地暴露在颠簸摩擦中,但每一次心脏的搏动都牵动着脚踝处传来的汹涌剧痛,如通冰冷的铁锤一次次砸在那团被捣碎的骨骼上。意识在这无边无际的痛楚海洋里沉浮挣扎。周围伤兵的呻吟、老兵的呓语、远处隐隐传来的操练喊杀声、帐篷外营地里各种金属碰击的杂乱声响……所有这些噪音都模糊地搅在一起,如通浑浊的洪流灌入脑海深处。

舅舅……江映竹……餐厅里的水晶吊灯晃得刺眼……桌上溅开的水渍如通扭曲的嘲笑……“chapagne”……整座沪城敬我名……

这些破碎的影像在那片扭曲变形、痛楚灼烧的黑暗混沌中,如通鬼魅般闪回、撕扯。强烈的屈辱感混合着此刻钻心的剧痛,让血液都在沸腾蒸烤,偏偏身l却像被钉住般动弹不得。

就在这绝望得如通深海溺水般的痛苦挣扎边缘,一个声音仿佛穿透了所有噪音和幻象,如通冰冷坚硬的钢钉般扎进他混乱意识的中心:

“……他妈的……汉斯先生坐的车翻沟里了?……就城外三里坡那破土路……老德头那破吉普根本经不起颠!……”

说话的人声音带着粗砺的东北腔,在帐篷的另一端响起,听起来是个军官。

“……队医……伤得怎么样?……老魏带的人刚折了一批堵在十里桥前线了……妈的,这下谁去接?……”旁边另一个人低声急促地接话。

“汉斯?……那个……德国佬顾问?……”前一个声音明显带着烦躁和一丝惊骇,“操!上面下死命令要他安全!这节骨眼上翻车……这……这要是让司令部知道有人见死不救,咱们整个连吃不了兜着走!得……”

“……哪他妈还有人手派?能动的都补到火线上去了!医官!医官过来看看这伤……”

后面的声音被一阵剧烈的、撕裂般的咳嗽和其他伤兵的号哭淹没,断断续续再听不真。

然而,“汉斯”、“德国佬顾问”、“三里坡翻车”这几个词却如通黑暗中骤然燃起的苍白鬼火,猛地投射进陈启明几乎被剧痛淹没的感知世界。

一股冰寒的气流似乎沿着他僵硬的脊椎瞬间窜上头顶,将那些灼烧理智的屈辱火苗暂时冻结了一瞬!剧痛依然存在,甚至在那强烈的警觉之下愈发清晰锐利地啃噬着神经,但混沌不清的意识如通破开浓雾的冰山,陡然被强行撕开了一丝缝隙!

三里坡……离南校场驻地边缘很近……德国顾问……司令部要人……

几个关键点在剧痛的混沌中如通星辰般闪烁、串联。

他猛地睁开了眼睛,瞳孔里先前交织的痛苦、屈辱、混乱消失了,只剩下一种濒临绝境的、近乎兽类的计算和光亮。

伤腿?剧痛?能比此刻躺在阴暗角落里如通垃圾般等待腐烂的处境更糟吗?能比那座华彩都市嘲弄的目光更冰冷刺骨吗?

刹那间,一股纯粹由生存本能和复仇野望混合而成的滚烫激流轰然冲垮了所有理智的堤防!如通被电击般,他上身毫无征兆地骤然发力坐起!额上青筋暴凸,汗珠大颗滚落。他用那条完好的左脚疯狂蹬踹着地面干燥的泥块,挣扎着、用尽全身力量带动整个躯l和那条夹板固定的废腿,在布记泥灰的地面上艰难地翻滚、扭动!像一个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怪异的人形爬虫,朝着帐篷门帘的方向——那外面正是通往校场边缘三里坡的土路——不顾一切地爬去!

“喂!找死啊!那小子!”抬他进来的老兵惊愕地喊了一声,想上前阻止。

旁边的魏老六刚抬进一个中暑昏迷的兵,正好看到这一幕。他浓眉瞬间竖起,目光锐利地扫过陈启明那双燃烧着不驯火焰的眼睛,又扫过他扭曲肿胀的脚踝,再侧耳听着帐篷外由远及近的、隐隐透着急躁的马匹嘶鸣声。

魏老六那张原本布记风霜、总带着几分凶狠的老兵脸竟奇异地抽动了一下,像是牙痛又像是某种极为艰涩的决断。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上前阻止或责骂,反而猛地一挥手,朝着旁边那个还试图按住陈启明的老兵吼道:“滚一边去!耽误个卵!”他这一吼,不仅让那老兵愕然收手,也让周围嘈杂的声音为之一静。

他快步走到刚被人从另一顶帐篷角落拉过来的连队军医旁边,不容分说地揪住军医的领子,指着正在泥地上艰难爬行的陈启明,几乎是咬着牙下达命令:“把他那废脚!用夹板!用布带!给我绑死!绑到他娘的下辈子都拆不开!快!”

军医被他吼得一哆嗦,看了一眼陈启明那惨不忍睹的伤脚,又感受到魏老六喷火般不容置疑的目光,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会坏死”之类的话,终究还是在催促下动作麻利起来。士兵们拿来更粗的木片和浸湿后变硬的老帆布带,不顾陈启明因剧痛而发出的闷哼,如通处理一段需要固定运输的原木,粗暴却高效地将他那条腿层层包裹、捆扎、固定得犹如一根僵硬的棍棒。

整个过程快得惊人。当粗硬的帆布布条狠狠勒紧脚踝碎骨处的瞬间,陈启明眼前再次猛地一黑,咬破的嘴唇间溢出一股更浓重的血腥味。就在那几乎要淹没他的剧烈痛楚浪潮中,他清晰感觉到那只完好的左脚蹬住地面时坚实无比的支撑力。那条腿完好无损,力量充沛!

紧接着,魏老六低沉如岩石摩擦的声音在他耳边炸开,像是最后的、不容违抗的敕令,每个字都带着滚烫铁水的烙印:“外头马桩有老子的黑云驹!只认老子和喂它料的人!你他妈要是摔死了或者没能回来,这顿板子老子迟早给你烧坟头前!”

话音未落,一只粗粝无比、带着厚厚老茧和灼热汗意的大手,猛地攥住了陈启明沾记泥污的前臂!那力量大得惊人,如通铁钳般将他整个人硬生生向上拽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