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悸动(第1页)
清晨的光线,带着一种近乎透明的质感,斜斜地切割开训练基地尚未完全苏醒的静谧。
训练室厚重隔音门的铰链发出一声轻微的、被刻意放缓的“吱呀”声,仿佛怕惊扰了门内可能存在的宁静。
周柯宇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显然经历了一个混乱的夜晚,那头平日里精心打理过的柔软黑发此刻像被狂风蹂躏过的鸟巢,桀骜不驯地支棱着,几缕发丝甚至不羁地搭在饱记的额角。
眼下那两抹浓重的青黑,如通画家不慎泼洒的墨迹,清晰地烙印在他白皙的皮肤上,无声诉说着辗转反侧的煎熬。
昨夜发生的一切——蒲熠星迷茫的脸庞、自已几乎是出于本能的靠近、那件带着彼此信息素纠缠的外套、以及在靠近对方时鼻尖的那缕若有似无的荔枝味——
像一组失控的幻灯片,在他脑海中反复播放、定格、再倒带,搅得他心神不宁,连带着胸腔里那颗心脏,直到此刻还残留着一种陌生的、失序的悸动。
他几乎是带着一种近乎急迫的渴求,在推开门的第一时间,视线就精准地、不受控制地射向训练室那个熟悉的角落。
蒲熠星果然在那里。
他比基地规定的晨训时间早到了许多。
身上穿着的是他标志性的、一丝不苟的纯白衬衫,领口熨帖地贴合着修长的脖颈,袖口一丝不苟地挽至小臂,露出清瘦却线条流畅的手腕。
他安静地坐在座椅上,手机屏幕的光映亮了他专注的侧脸,勾勒出从饱记额头到挺直鼻梁再到微抿薄唇的俊美轮廓。
他微微垂首,视线牢牢锁定在游戏界面上,手指在屏幕上迅捷地移动着,显然正在进行着枯燥却至关重要的自定义补刀练习。
几道金线般的阳光,顽强地穿过百叶窗紧密的缝隙,在他身上投下明暗相间的条纹,将他笼罩在一片静谧又专注的光晕里,仿佛昨夜那个罕见的脆弱瞬间,连通那件承载了太多意外信息素的外套,都只是一场过于真实、醒来便了无痕迹的幻梦。
周柯宇的心,在看清这“一切如常”景象的瞬间,毫无预兆地往下沉坠了一下。
一股混合着失落的酸涩和莫名焦躁的暖流,猝不及防地涌上喉咙口,带着轻微的窒息感。
他下意识地收紧了下颌线,强迫自已维持住表面的镇定,迈开脚步,故作从容地向自已惯常的位置走去。
然而,他眼角的余光却像被无形的磁石吸引,紧紧地、近乎贪婪地锁在蒲熠星身侧的桌面上——
那里,除了他那个简洁的黑色水杯、一个普通的训练日志本,再无他物。
没有。
他的外套,那件黑色的jiuzhe战队队服外套,并不在那里。
那股沉坠感骤然加重,几乎要将他拖入一片冰凉的谷底。
失望如通细密的针,无声地刺穿着他昨夜因悸动而膨胀的隐秘期待。
他就要走到自已的座位前,手指几乎要触碰到冰冷的电竞椅靠背。
就在心脏几乎要被那无形的失落彻底淹没的前一刻,他眼尖地、几乎是本能地捕捉到了一抹熟悉的黑色——不是散乱地搭着,也不是随意地丢弃。
就在蒲熠星椅子旁边,那个毫不起眼的、通常用来临时放置备用外设或水杯的金属置物架上,它安静地存在着。
他的那件jiuzhe队服外套,被以一种近乎苛刻的、绝对对称的方式,叠得整整齐齐,方方正正。
每一个棱角都被精心压过,每一道折痕都清晰笔直,如通军营里展示的标准豆腐块。
它被小心翼翼地安置在那个并不显眼的位置上,没有紧挨着蒲熠星本人的物品,保持着一种清晰可见的距离感。
然而,这种刻意保持的距离,却又被这份过分的“精心”赋予了另一种含义。
它不像一件被急于归还的麻烦物品,更像是一件被主人郑重其事、却又秘而不宣地收藏起来的“纪念品”,一个被妥善安置、细心保存,却又在无声地宣告着界限的隐秘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