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第1页)
林墨回到家时,母亲正坐在沙发上织毛衣,看见他进门,立刻放下毛线团迎上来:“去哪了?电话也不接,急死我了。”
他避开母亲的目光,换鞋时轻声说:“去公园转了转,手机静音没听见。”胸口的札记被他藏在卫衣内袋里,边角硌着肋骨,像块烧红的烙铁。
晚饭时,母亲总往他碗里夹排骨,说补身l。林墨扒着米饭,忽然注意到母亲的手腕上多了串红绳,上面拴着枚小小的桃木片。“这是楼下张阿姨给的,说能保平安。”母亲见他盯着看,笑着晃了晃手腕,“你这次出事,我心里总不踏实,戴着图个心安。”
林墨的心猛地一沉。他知道,母亲是察觉到了什么。那些夜里他压抑的惊悸、白日里莫名的失神,或许早就被母亲看在眼里。他放下筷子,想说些什么,却被母亲打断:“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夜里,林墨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札记就压在枕头下,每一页都像在低声诉说林家的宿命。民国二十三年的阴兵借道、忘川河决堤、镇魂玉镇阴魂……这些只在志怪小说里见过的字眼,竟成了他血脉里的烙印。他摸了摸胸口的玉佩,凉丝丝的触感里藏着一丝微弱的暖意,像是在回应他的不安。
凌晨三点,那股熟悉的寒意准时袭来。林墨猛地睁开眼,看见窗帘缝隙里渗进的月光,在地板上投下一道扭曲的影子——像极了勾魂使者袖口的“勾”字。他屏住呼吸,攥紧玉佩,直到那影子渐渐淡去,才敢大口喘气。
第二天一早,林墨揣着札记去了城西城隍庙。庙宇藏在老巷深处,红墙斑驳,门口的石狮子缺了只耳朵。香炉里插着三炷香,烟丝袅袅,在晨光里织成细网。
正殿里,一个穿青布道袍的老道正趴在供桌前打盹,花白的胡子垂在桌上,沾了点香灰。林墨轻手轻脚走进去,刚要开口,老道忽然抬起头,眼睛亮得惊人:“林家后生?”
林墨吓了一跳,点头道:“道长认识我?”
老道咧嘴一笑,露出没剩几颗牙的牙床:“二十年前你奶奶带你来过,那会儿你才这么高。”他伸手比了个半人高的位置,“她说怕你将来有麻烦,托我照看一二。”
林墨心里一动,把札记递过去:“道长,这是我在祖坟找到的,您能帮我看看吗?”
老道接过札记,翻页时手指微微发颤。看到“民国二十三年”那页,他叹了口气:“你先祖林青山,当年可是条汉子。忘川河决堤,阴魂涌进阳间,是他抱着镇魂玉跳进河眼,硬生生把口子堵上了。”
“那债……”
“阴魂被镇,怨气不散,自然要向林家讨还。”老道放下札记,指着最后一页,“你奶奶早就算到你会有此劫,才让你来找我。”他起身从神龛后摸出个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枚铜铃,铃身刻着密密麻麻的符咒,“这是‘镇魂铃’,能暂时压制你身上的阴气。但要想彻底了断,还得去忘川河。”
林墨愣住:“回冥府?”
“不是冥府,是阴阳交界的河眼。”老道将铜铃塞进他手里,“每年七月半,忘川河水会漫过交界线,那时河眼最薄弱。你得带着镇魂玉去那儿,要么让阴魂散了怨气,要么……”他顿了顿,“要么你就像你先祖一样,用阳寿镇住河眼。”
林墨握紧铜铃,指尖冰凉。他忽然想起母亲手腕上的桃木片,想起奶奶临终前望着祖坟的眼神。原来这百年纠葛,早就等在他的命里。
离开城隍庙时,日头已经偏西。老巷里的石墙爬记爬山虎,阳光透过叶隙落在地上,晃得人眼晕。林墨走着走着,忽然听见身后传来铃铛声——不是镇魂铃的清脆,而是那种沉闷的、被水泡过的声响。
他猛地回头,只见那个独眼老者站在巷口,手里摇着黑铃,左眼的琉璃珠在暮色里闪着光。“后生,老道没告诉你吧?”老者的声音像砂纸磨过木头,“你先祖当年镇住的,可不只是普通阴魂。”
林墨后退一步,摸出怀里的铜铃:“你到底是谁?”
“我?”老者笑了,黄黑的牙齿间漏出风来,“我是守河人。守着忘川河,也守着林家的命。”他抬起手,黑铃摇得更响,“七月半快到了,河眼里的东西已经醒了。你猜,它会不会认你这个林家后人?”
话音刚落,一阵阴风卷过小巷,爬山虎的叶子瞬间枯黄,簌簌落下。林墨只觉得胸口的镇魂玉烫得厉害,像是要烧起来。他咬咬牙,转身就跑,身后的铃铛声紧追不舍,像跗骨之蛆。
跑回小区时,天已经黑透了。林墨冲进单元楼,刚按下电梯,忽然看见电梯门上映出个影子——老者就站在他身后,左眼的琉璃珠贴着他的脖颈,凉得像冰。
“它说,想尝尝镇魂玉的味道。”老者的气息喷在他耳边,带着股河泥的腥气。
林墨猛地转身,将铜铃砸了过去。铜铃撞上老者的脸,发出“当”的一声脆响,老者后退半步,左眼的琉璃珠裂开了道缝。“好,好得很。”他捂着脸,声音里透着狠劲,“七月半,我在河眼等你。”
说完,他的身影像雾气般散了。电梯门“叮”地打开,林墨踉跄着冲进去,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回到家,母亲正在厨房热汤。林墨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喉咙发紧。他走到母亲身边,从背后轻轻抱住她:“妈,下个月我想带你去旅游。”
母亲愣了一下,笑着拍了拍他的手:“等你好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