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第1页）

之后天气一直不好。

这日夜雨如注，雷鸣电闪。

苏颜茉披着蓑衣，在泥泞的山路上艰难前行。

药篓里的草药所剩无几，她必须在天亮前采到退热的紫苏叶。

善堂里三个孩子突发高热，镇上的药铺却已售罄。

“再坚持一会儿……”

她抹去脸上的雨水，指尖被荆棘划破的血痕早已麻木。

山崖边的紫苏在雨中摇曳，她刚俯身去摘，脚下突然一滑——

“啊！”

碎石簌簌滚落，她抓住崖边突出的树根，整个人悬在暴雨倾盆的深渊之上。

此刻，县衙内。

裴烬野猛地从案前站起，墨汁泼洒在边境军报上。

窗外一道闪电照亮他惨白的脸：“你说王妃去哪了？”

暗卫跪在雨水中颤抖：“善堂孩子病重，王妃申时独自进山采药……”

话音未落，玄色大氅已掠过庭院。

裴烬野夺过缰绳冲进雨幕，身后侍卫举着的火把接连被浇灭。

悬崖边，苏颜茉的指尖渐渐脱力，树根发出不堪重负的断裂声。

她望着漆黑谷底，忽然想起那年上元节，裴烬野将她举在肩头看灯，笑着说要护她一世安稳。

“真是荒唐……”她苦笑着松开手，却突然被一股大力拽回崖边！

滚烫的手掌死死箍住她手腕，裴烬野半個身子探在崖外，锦袍被尖石割得支离破碎。

雨水顺着他紧绷的下颌滴在她脸上，比眼泪还要烫。

“抓紧我！”他手臂暴起青筋，将她一寸寸拉上来。

当终于把人搂进怀里时，两人都在剧烈发抖。

“孩子……紫苏叶……”她还在喃喃念着，却被裴烬野打横抱起。

他胸膛传来的心跳快得吓人：“别说话，我们回家。”

暴雨中的山路上，摄政王背着昏迷的王妃深一脚浅一脚前行。

大氅严实实裹着她，他自己的伤口却在雨水冲刷下不断渗血，在青石板上拖出长长的红痕。

善堂门口，举着火把的沈听肆愣在原地。

那个传说中冷酷无情的王爷正跪在台阶上，小心翼翼为怀中人擦去额前血迹。

“她需要换件干衣裳。”

裴烬野哑着嗓子开口，却把苏颜茉搂得更紧了些，仿佛这是他们最后的温存时刻。

沈听肆望着他血肉模糊的后背，突然侧身让开：“东厢房有炭盆。”

裴烬野将苏颜茉轻轻放在床榻上，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唇瓣因寒冷而微微发紫。

他颤抖着手解开她湿透的外衣，却在触碰到她肌肤的一瞬猛地收回手，转头对沈听肆道：“叫个丫鬟来。”

沈听肆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去唤人。

屋内只剩他们二人，炭盆里的火光映照着裴烬野的侧脸，他凝视着苏颜茉紧闭的双眼，低声道：“颜茉，你若是死了，我该怎么办……”

他的声音低哑，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带着几分哽咽。

丫鬟很快进来，裴烬野退到门外，背靠着冰冷的墙壁，仰头闭眼。

雨水顺着他的发丝滴落，混着血水，在地面洇开一片暗红。

沈听肆递来一块干净的帕子：“王爷，擦一擦吧。”

裴烬野睁开眼，目光沉沉地看向他：“多谢。”

沈听肆沉默片刻，终是开口：“王爷若真在意她，就该明白，强求不得。”

裴烬野攥紧帕子，指节泛白，却最终只是低低“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