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1页）

第一章

古街偶遇

雨是缠绵的，织成一张灰蒙蒙的网，将青石板路浸得发亮。每一块石板都像被岁月打磨过的碧玉，凹凸不平的纹路里盛着积水，倒映着两侧飞翘的屋檐与褪色的灯笼。

叶凡就站在

聚宝阁

斑驳的木檐下，黑伞收拢在臂弯，伞骨上的水珠顺着弧度缓缓滑落，滴在鞋尖前的水洼里，漾开一圈圈细碎的涟漪。他垂着眼，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投出淡淡的阴影，遮住了眼底那片深不见底的沉寂。五千年了，从涿鹿的烽火到长安的明月，从汴河的画舫到现代都市的霓虹，他见过太多兴衰更迭，心肠早已如泰山顽石，再难起波澜。

直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撞碎雨幕。

抱歉！

女孩的声音带着雨后的清润，像山涧溪水撞在青石上。叶凡下意识地侧身，余光里闯入一抹素白

——

是条洗得泛白的棉布裙，裙摆沾了几点泥星，显然是跑急了。他抬眼，正撞见女孩抬头的瞬间：她额前的碎发被雨水打湿，贴在光洁的额头上，鼻尖微微泛红，而最动人的是那双眼睛，像受惊的小鹿，清澈得能映出他的影子。

更让他目光微凝的，是她纤长的睫毛。雨珠沉甸甸地挂在末梢，晶莹剔透，竟让他莫名想起五千年前昆仑雪山初融时，从冰棱上滴落的第一颗水珠，带着亘古的纯净与微光。

几乎是本能地，他臂弯里的黑伞轻轻扬起，伞沿无声地向女孩那边倾斜了半寸。雨丝被隔绝在伞外，只余下两人之间一方小小的、干燥的天地。女孩愣了愣，看着他手腕轻转间，便将风雨挡在身外，眼底闪过一丝诧异，随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谢谢。

叶凡没说话，只是目光掠过她手中紧紧攥着的东西

——

一块巴掌大的青花瓷片，边缘带着土沁，釉色却在雨雾中透着温润的光泽。他的指尖在伞柄上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那细微的动作里，藏着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跨越千年的纵容。

第二章

陈颜

我叫陈颜。

女孩似乎为了打破沉默，晃了晃手里的青花瓷片，瓷片上的缠枝莲纹在雨光中若隐若现，想找这家店的老板看看，这到底是哪个年代的。

她的语气里带着点小期待，像揣着个秘密的孩子，眼睛亮晶晶地望着紧闭的店门。

叶凡的目光在瓷片上停留了片刻。那釉色、那胎质、那纹饰间暗藏的一道极浅的云纹

——

分明是他两千多年前在长安城郊的窑厂亲手烧制的汉瓦残片，当年随性而为，没想到竟能留存至今，还落到这样一个鲜活的姑娘手里。

赝品。

他开口，声音像被山涧清泉洗过，清冷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你怎么知道

陈颜瞬间瞪圆了眼睛，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下意识地把瓷片往身后藏了藏，这是我奶奶留给我的，她说……

叶凡没听她把话说完。雨势渐小，他重新收拢伞，转身走进雨幕。玄色的衣摆在风中轻轻拂动，带起几滴水珠，落地的刹那，竟在湿润的青石板上化作点点细碎的金光，如同被揉碎的星子，转瞬即逝。

陈颜看着他的背影，那背影挺拔如松，行走在雨里，仿佛与这古老的街道、缠绵的雨丝融为了一体，却又带着一种格格不入的疏离感。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瓷片，又抬头望了望叶凡消失的方向，咬了咬唇：怪人。

可心里却莫名地记住了他那双沉静的眼睛，以及他说

赝品

时，语气里那抹仿佛亲历过时光的淡然。

第三章

百年之约

夜浓如墨，泰山之巅的风带着凛冽的寒意，卷着云雾掠过叶凡的衣角。他站在玉皇顶的巨石上，脚下是万丈深渊，远处是连绵起伏的山峦，像沉睡了亿万年的巨兽。

云雾中，渐渐浮现出无数虚影。有狐首人身的女子，身披白裘，对着他盈盈下拜；有虎头熊腰的壮汉，铁甲上还沾着干涸的血迹，单膝跪地；还有羽翼斑斓的鸟人，敛翅低头，姿态恭敬。

叶君。

最先开口的是那狐女，声音空灵，却带着难以掩饰的焦虑，百年之期将满，我族……

守诺。

叶凡打断她，声音不高，却像一道惊雷划破夜空。他指尖微动，一道金色的符文凭空出现，悬浮在虚空中，符文上的古老文字流转着微光，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威压。五千年前歃血为盟，言犹在耳。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虚影，眼底是亘古不变的冰冷：违约者，形神俱灭。

虚影们齐齐一颤，狐女的白裘无风自动，声音里带着颤抖：我族……

遵叶君令。

所有虚影渐渐消散在云雾中，泰山之巅重归寂静，只剩下风声呜咽。叶凡望着山下，万家灯火如繁星点点，在黑暗中明明灭灭。五千年前的场景突然涌上心头：涿鹿战场上，他与百妖首领歃血为盟，以自身精血为引，立下契约

——

百妖退居深山，百年内不得踏足人间，而他则庇佑妖界不受人族铁骑践踏。

那时的风，也像今夜这般凛冽，带着血腥味和硝烟味。他以为这契约能换来永恒的安宁，却忘了，妖性本野，人心易变。

他抬手，接住一片被风吹来的枯叶。叶子早已枯黄，脉络清晰，像极了这世间脆弱的平衡。他轻轻一捏，枯叶化作齑粉，随风飘散。

第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