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第2页)
“不好!是子蛊!”林缃突然喊道,“它闻到了母蛊的气息,要在这里产卵!”
陈崟几乎是本能地挥出了匕首,寒光一闪,那虫被劈成了两半。绿色的汁液溅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像是在腐蚀木头。但奇怪的是,那汁液溅到火塘里的黑灰时,却突然冒起了白烟,发出一股焦糊的味道。
沈明舟的目光落在火塘里的黑灰上。他突然想起林缃之前说的,这里的火是被人刻意熄灭的,柴堆摆成环形,是为了烧死蛊虫。难道……这里的人早就知道会有蛊虫来,所以特意准备了这个火塘?
他再次蹲到火塘边,用手指扒开那些黑灰,里面露出些未烧尽的东西,像是些干草,还有几块碎骨头。他捏起一块骨头,放在手里掂了掂,很轻,不像是人的骨头,倒像是某种小动物的。
“是鸡骨头。”林缃也凑了过来,“苗族祭蛊时会用活鸡做祭品,把鸡杀死后,连同蛊虫一起烧掉。看来这屋里的人之前试图自己解蛊,但失败了。”
沈明舟突然注意到火塘边缘的木板上有个刻痕,很新,像是刚刻上去的。他用手擦了擦上面的灰,那刻痕露了出来,是个数字:“三”。
“三?”苏玦皱起了眉,“什么意思?三天?还是三个人?”
陈崟突然站起身,走到门口,望着外面浓得化不开的雾气:“不管是什么意思,我们都得尽快找到母蛊。这屋里的人应该是个养蛊户,她知道的比我们多,现在她死了,线索就只剩这块木牌和那个银冠了。”
沈明舟拿起那块木牌,又看了看女人脸上那诡异的笑容,突然觉得后背有点发凉。他想起刚才在二楼看到的那个破陶碗,碗里的米粥只喝了一半,像是突然被打断了用餐。还有那火塘里的柴,摆得那么整齐,却没点燃,像是准备好要做什么,却被什么事打断了。
“她可能是在等什么人。”沈明舟突然开口,“或者说,她在等某个时间。”他指了指火塘边的“三”字,“也许是三天后的某个时间,她准备在这里烧死母蛊,但还没等到,就被人下了蛊。”
林缃突然想起了什么,她跑到二楼,从墙上取下那个银冠,仔细看了看上面的红玛瑙:“你们看这玛瑙的裂痕,像是被人用指甲抠的,但这力度……不像是女人的手,倒像是个男人的,而且很急躁,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苏玦拿起之前在墙角发现的布料,又看了看楼下女人头上的红头绳:“这布料上的蝴蝶纹和她头上的蝴蝶绣是一样的,应该是她的东西。但被人烧了,还破坏了纹路,像是在诅咒她。”
陈崟走到女人的人头旁,用匕首轻轻拨开她的头发,在她的耳后发现了个很小的印记,像是个印章盖上去的,图案是个简化的狼头。
“这是……”陈崟的眉头皱了起来,“我在部队时见过类似的印记,是某个雇佣兵组织的标记,但不确定是不是同一个。”
沈明舟突然觉得这屋里的空气更冷了。一个养蛊的苗族女人,手里拿着指向森林山洞的木牌,准备在三天后烧蛊,却被人用带锁魂纹的银冠下了咒,临死前咬碎银饰自救,还被人用带有狼头印记的东西标记了……这背后藏着的,恐怕不只是简单的蛊毒,还有更复杂的阴谋。
他再次看向那块木牌,上面的“林”字和“洞”字像是活了过来,在他眼前晃动。森林深处的山洞,母蛊就在那里。但那个戴斗笠的外来者,那个留下狼头印记的人,还有那些被控制的村民……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雾气不知何时变得更浓了,从敞开的门涌进来,在地板上积成薄薄的一层,像是流动的牛奶。沈明舟低头时,看见自己的影子在雾里被拉得很长,边缘模糊不清,仿佛随时会从地上站起来。
“先把东西收起来。”陈崟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正用那块靛蓝苗服将女人的人头裹起来,动作利落得不带一丝犹豫,仿佛在处理一件普通的证物。沈明舟注意到他裹的时候特意避开了脖颈处的蛇形印记,像是怕碰到什么脏东西。
“这样不太好吧?”苏玦的声音有点犹豫,“毕竟是……”
“在这地方,死人比活人可靠。”陈崟打断她,将裹好的人头塞进一个备用的帆布包里,“她身上的线索还没看完,扔在这里只会被蛊虫啃成渣。”他顿了顿,看向沈明舟手里的木牌,“这个你拿着,你对符号敏感。”
沈明舟点点头,将木牌塞进贴身的口袋里。布料摩擦木牌边缘的刻痕时,他突然摸到个凸起的地方,像是被人用指甲反复刮过。他下意识地用指尖摩挲着那个位置,突然反应过来——这痕迹和银冠缺口处的齿痕有点像,都是反复用力留下的,像是在强调什么。
“林缃,你看这个。”他把木牌递过去,“这地方是不是被人刮过?”
林缃接过木牌,对着从窗户透进来的微光仔细看了看。雾里的光线很奇怪,明明是白天,却透着种黄昏般的昏黄,照在木牌上时,那些刻痕像是在微微发光。她指尖划过那个凸起的地方,突然“咦”了一声。
“这不是刮出来的,是补刻的。”她指着木牌背面,那里有块颜色略浅的痕迹,“有人用新木片把这里补过,然后重新刻了符号。你看这线条,和其他地方的力度不一样,更浅,更急。”
沈明舟突然想起门闩上的划痕。那些划痕也是新的,边缘还带着毛刺,像是仓促间留下的。他走到门口,再次检查那道划痕,发现划痕末端有个极小的缺口,形状和木牌补刻处的边缘几乎吻合。
“是她自己撬的门。”他突然明白过来,“她被人锁在屋里了,所以才用木牌撬门,把木牌都磨出了缺口。后来她逃出去了,但没跑远,又被人抓了回来,杀了头……”
这话一出,屋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苏玦下意识地往陈崟身边靠了靠,目光扫过二楼的竹床时,突然僵住了。
“你们看床上!”她的声音发颤。
沈明舟抬头时,心脏猛地一缩。刚才还空荡荡的竹床上,不知何时多了件小孩的衣服,蓝布的小褂子,袖口绣着只歪歪扭扭的蝴蝶,和女人头上的绣品一模一样。衣服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枕头正中间,像是在等人回来穿。
陈崟几步冲上楼,手指按在小褂子上——布料是潮的,带着和屋里一样的甜腥气。他掀开衣服时,发现下面压着个更小的木牌,只有指甲盖大小,上面刻着个简化的“家”字。
“她有孩子。”林缃的声音带着哭腔,“这屋里不止她一个人,还有个孩子。”
沈明舟突然想起火塘边的那三块石灰岩。三角形的摆法,他刚才没细看,现在想来,那形状像极了苗族的“护家阵”——通常是家里有孩子的人家才会摆,用来祈求家宅平安。可如果是护家阵,为什么要用石头代替桃木?桃木辟邪,石头却……
他猛地看向火塘里的黑灰。之前没注意,现在才发现灰堆里混着些细小的骨头渣,比刚才的鸡骨头更小,更脆,像是……
“别想了。”陈崟的声音突然沉了下来,他正站在窗边,目光穿透浓雾看向村子深处,“有东西过来了。”
沈明舟走到窗边时,听见雾里传来密集的脚步声,不是一个人,是很多人,踩在泥地上发出“噗嗤、噗嗤”的声响,还夹杂着些模糊的念叨声,像是之前晒谷场的村民在念咒。
“是被控制的村民。”林缃脸色惨白,“他们被蛊虫指引着过来了,可能是闻到了子蛊的血腥味。”
陈崟从帆布包里掏出那把军用匕首,刀刃在昏光下闪着冷光:“从后门走。”他指了指屋子另一侧的小木门,那门看起来比正门更破旧,门轴上甚至结着层蜘蛛网。
沈明舟最后看了眼竹床上的小褂子。风吹过窗户破洞时,褂子的衣角轻轻掀起来,露出里面缝着的个小布包,和女人手里的荷包一模一样。他突然有种冲动,想把这褂子带走,但陈崟已经在催了。
“走!”
四人冲出后门时,沈明舟的手不小心撞到了门框,怀里的木牌硌得他肋骨生疼。他回头看了眼那栋吊脚楼,雾气已经漫过了二楼的窗户,像是要把整栋楼吞下去。刚才发现人头的地方,雾里似乎有个黑影在晃动,比之前的影子更清晰,像是个小孩的轮廓,正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个什么东西,在泥地上划着圈。
“别看了!”陈崟抓住他的胳膊往前跑。竹梯在脚下疯狂晃动,沈明舟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来了,耳边全是自己的喘息声,还有身后越来越近的念叨声——那些村民的咒语变得越来越清晰,像是在说:“找孩子……找孩子……”
他突然想起木牌上补刻的符号。那个被反复刮过的地方,补刻的线条虽然浅,但能看出原本的形状——不是“林”,也不是“洞”,而是个“子”字。
子……孩子?
沈明舟的脚步顿了一下。陈崟回头看他时,他正望着吊脚楼的方向,眼神发直。雾里的念叨声还在继续,这一次,他清晰地听见了最后几个字:
“……母蛊在孩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