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1页）
我从未想过一面镜子能改变一个人的一生。
那天下午，我正在店里整理新到的货品，风铃突然清脆地响了起来。抬头时，看到一个穿着灰色风衣的男人站在门口，怀里抱着一个用红布包裹的方形物件。
老板，收古董吗?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很久没说过话。
我放下手中的清代鼻烟壶，擦了擦手：要看是什么东西。太新的不收，太破的也不收。
男人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神经质地回头看了眼门外，然后才小心翼翼地解开红布。当那面铜镜出现在我眼前时，我几乎屏住了呼吸——那是一面保存完好的唐代鸾凤镜，直径约二十厘米，镜面虽有氧化却仍能照人，背面精雕细琢着鸾凤和鸣的图案，边缘刻着一圈我从未见过的符文。
您开个价。我强装镇定，心跳却已经加速。这种品相的唐代铜镜在拍卖会上至少能拍到六位数。
男人却摇了摇头：我不要钱。
那您想要什么?我警惕起来，古玩行当里以物易物的交易往往藏着猫腻。
我只想它有个去处。男人的眼神飘忽不定，这镜子...不适合留在我家了。
最终，我用五千块钱和一对民国时期的银镯子换下了这面镜子。男人临走时那副如释重负的表情，让我隐约觉得不安。但很快，这种不安就被捡漏的喜悦冲淡了。
那天晚上，我把铜镜放在卧室的梳妆台上，用软布仔细擦拭。当镜面完全清洁后，我惊讶地发现它的清晰度远超普通铜镜，几乎能媲美现代玻璃镜。镜中的我面色略显苍白，或许是灯光的原因。
明远，吃饭了！女友林小满在厨房喊道。
我应了一声，起身时余光瞥见镜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我猛地回头，却只看到静止的镜面和自己的倒影。
怎么了?林小满端着菜出来，看见我对着镜子发愣。
没什么。我摇摇头，今天收了件好东西，唐代的鸾凤镜。
小满好奇地凑过来看：真漂亮！不过...她突然皱眉，这镜子看着有点不舒服。
古董都这样，沾了几百年的阴气。我开着玩笑，却注意到小满的表情不是玩笑。
不是那种不舒服...她欲言又止，算了，可能是我想多了。吃饭吧。
那晚我做了个奇怪的梦。梦里我穿着唐代的服饰，站在一座宫殿的回廊上。远处传来女子的哭声，我想走近查看，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大雾包围。雾中有人低语，声音忽远忽近，说的似乎是某种古老的方言。我努力想听清内容，却只捕捉到几个零散的词：负心、诅咒、血债...
我惊醒时，窗外还是黑的。床头时钟显示凌晨三点十八分。我口干舌燥，起身想去厨房倒水，经过梳妆台时，余光瞥见铜镜中似乎有东西在动。
我僵在原地，慢慢转头看向镜子。
镜中确实有我的倒影，但那个我却不是我现在的姿势——镜中的我正抬手梳理头发，动作轻柔得像个女人。更可怕的是，镜中人的脸虽然是我的，表情却完全陌生，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
我猛地后退，撞翻了身后的椅子。巨响惊醒了小满。
明远?她迷迷糊糊地开灯，怎么了?
灯光亮起的瞬间，镜中的异象消失了，只剩下一个面色惨白的我。
没、没事。我声音发抖，做了噩梦，起来喝水。
小满狐疑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铜镜，最终什么也没说。
第二天，我顶着黑眼圈去了店里。一整天都心不在焉，几次给客人找错钱。下午三点，我实在受不了了，关店去了城郊的大学，找我读研时的导师周慕云。
周教授是民俗学专家，尤其擅长古代巫术研究。他的办公室堆满了古籍和奇奇怪怪的法器，学生们私下称他为周半仙。
听完我的描述，周教授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他让我画出镜背上的符文，然后翻出一本发黄的古籍对照。
明远，良久，他合上书，声音低沉，你这面镜子不简单。上面的符文是唐代密教的一种锁魂咒，通常用来...
用来什么?我手心冒汗。
用来封印灵魂。周教授直视我的眼睛，特别是那些含冤而死的灵魂。
我告诉他昨晚的经历，周教授眉头越皱越紧：你说镜中的你在梳头?
我点头。
唐代女子晨起有梳妆的习俗，周教授说，特别是贵族女子，会用鸾凤镜梳妆。我怀疑...镜子里可能附着某个唐代女子的魂魄。
这怎么可能?我干笑两声，却想起昨夜镜中那张陌生的笑脸。
唐代有个传说，周教授没理会我的质疑，一位名叫青鸾的宫女与侍卫私通，被发现后，侍卫为自保诬陷青鸾勾引他。青鸾被处以镜刑——一种特殊的死刑，将人绑在铜镜前，用特制药水慢慢腐蚀其面部，据说这样死的人灵魂会被困在镜中。
我感到一阵恶寒：您是说...
我只是提供一种可能性。周教授叹气，不过，如果真是这样，那面镜子就是凶物了。历史上确实记载过几面会吃人的古镜。
离开大学时，周教授借给我几本关于唐代巫术的书，并再三叮嘱我小心那面镜子。如果再有异常，立刻联系我。
回家路上，我鬼使神差地绕道去了城隍庙，在一个老道士那里求了张镇邪符。老道士听我描述后，又多给了我一把桃木小剑。随身带着，他说，夜里放在枕下。
小满加班，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我把符贴在镜背上，桃木剑放在床头，早早上了床。或许是心理作用，这晚我睡得很沉，没做噩梦。
凌晨四点左右，我被一阵细微的声响惊醒。那声音像是...梳子划过头发的声音。
我浑身僵硬，不敢转身。声音来自梳妆台方向，持续了约一分钟才停止。接着，我听到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然后是衣物摩擦的窸窣声。
鼓起所有勇气，我慢慢转头看向梳妆台。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正好照在铜镜上。镜前没有人，但镜面却诡异地泛着微光，仿佛有人刚刚在那里照过镜子。更可怕的是，我清楚地看到镜面上有几根长发——我和小满都是短发。
第二天一早，我就打电话给周教授，详细说了昨晚的事。他让我立刻带着镜子去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