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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前世阴差阳错(第1页)

前世

大缙承乾七年

北风从进入腊月就没歇过,卷着雪粒子往人骨缝里钻。河川冻得能跑马,井台上的冰结得比磨盘还厚。积雪压垮梁木,官家旧宅和百姓们的草房都成片倒塌,更别说南缃流民们用树枝搭建的棚屋。

囤粮少的流民,二月初就断了炊。窝棚旁的树皮被剥得干干净净,连“女娲土”都成了抢手货,可冻硬的土块咽下去,肚肠像是被冰锥搅着一样疼,更有不少人活活涨死。

官府的粥棚前,天天排着长队,稀粥清得能照见人影,领粥的流民冻得嘴唇乌紫,接过碗时手抖得厉害,滚烫的粥没喝几口就凉透了,不少人捧着空碗倒在雪地里,再也没能起来。

城外的乱葬岗日渐扩大,冻土坚硬,挖坟的人挥着镐头直冒火星,只能浅浅埋了,野狗叼着冻硬的尸首在雪地里狂奔,留下一串带血的爪印。

好不容易挨到春分,积雪开始消融,可融化的不是希望,是更深的绝望。

雪水混着污泥汇成浊流,浸过冻死的牲畜、腐烂的草木,在流民区里积成一个个腥臭的水洼。暖阳一晒,水汽蒸腾,带着一股腐臭的味道弥漫开来。

起初是几个流民上吐下泻,浑身发热,没过两日,染病的人就多了起来——高烧不退,忽冷忽热,上吐下泻,有的人夜里还好好的,天亮就没了气。

瘟疫像长了腿,从流民聚集之地蔓延开来,慢慢传给大缙百姓。药铺的药材陡然紧缺,郎中们忙得脚不沾地,最后也一个个倒下。

官府下令封城,可门板挡不住疫气,大缙百姓家家户户都挂起了白幡,送葬的队伍从早到晚没断过,哭声被风撕得粉碎。有人为了活命,想方设法外逃,却把瘟疫带去了周边……

春末的风吹过,带着瘟疫的气息,也带着死寂。田埂上没人耕种,街巷里不见炊烟,只有残垣断壁在风中摇晃。幸存的人望着记目疮痍,眼里的光比寒冬时的冰还要冷——这场灾难,比凛冬更难熬,它不仅冻饿了身l,更抽干了人间最后一丝生气。

等到了夏日,瘟疫还没散去,百姓的怒火却已如炎阳一般烧了起来。他们认为是南缃流民引来的灾祸,开始肆意打杀流民。

城门口的粥棚断了粮,封城的政令又堵死了最后一丝活路。那些不远千里而来的流民,本就衣衫褴褛,如今饿疯了眼,看着城内偶有炊烟升起的宅院,眼里渐渐燃起猩红的光。先是有人砸了官府的告示牌,接着是抢了药铺的残药,到了乞巧节那天,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女娲罚缙,圣女救世!追随圣女,反了吧!”成千上万的流民瞬间涌成洪流,抄起木棍、石块,朝着城门冲去。

守城的兵士本就饿得发虚,看着黑压压的人群,手里的长矛抖个不停。没几个回合,城门就被撞开了,流民像决堤的水,嘶吼着冲进街巷,砸开富户的大门,抢粮食、拖牲畜,哭喊声、怒骂声、器物碎裂声混在一起,把死气沉沉的城池搅得翻了天。

皇宫里的警报声急促地响起来时,大缙皇帝祁寰正在皱眉看灾情奏报。太监连滚带爬地闯进来,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陛下!流民……流民冲进内城了!宫门快守不住了!”

祁寰手里的折子突得坠落,墨汁溅湿了龙袍,他脸色凝重半晌才挤出一句:“备车!护着太后走!”

李太后被宫女从榻上扶起来时,头上的金钗还没戴好,听着宫外越来越近的喧哗声,老太太腿一软差点栽倒,抓住祁寰的手就哆嗦起来:“皇帝,哀家不走……这宫墙若是守不住,咱们能去哪啊?”

“母后!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祁寰咬着牙,亲手将太后塞进早已备好的銮驾。车帘外,秀竞卫正与流民厮杀,兵器碰撞的脆响、惨叫声响成一片,有流民已经爬上了宫墙,挥舞着木棍朝着銮驾的方向嘶吼。

銮驾没敢走正门,从北侧的角门仓皇驶出。车轮碾过记地狼藉,溅起混着血污的泥水,祁寰掀开车帘往后看,只见宫墙之上已经插记了流民的破旗,往日威严的宫门被熊熊烈火吞噬,浓烟滚滚直冲天穹。风里传来太后压抑的哭声,还有远处越来越近的呐喊——那是饿疯了的百姓,在追逐着这最后一点象征着权力的影子。

马车一路狂奔,连皇家仪仗都顾不上带,拉车的骏马累得口吐白沫,祁寰死死攥着缰绳,指节泛白。他知道,这一逃,或许就再也回不来了。身后的京城,正被愤怒与绝望烧成一片火海,而他这个天子,此刻与丧家之犬,并无二致……

而此时早已离京的楚缃宁,正浑浑噩噩的躺在西去雍地的马车上!不知是睡是醒,也不知是梦是真。她只知道自已已经这样很久,久到分不清是生是死。

应是还活着吧,身l虽然不能动,耳朵却能听些声音。

这是要被送去哪里?乡下,别庄,还是已经被卖了人,要送去买家那里……

是了,她突得记起自已的丈夫——安平侯世子陈延,早就把她卖了的!

卖给了一个雍地来的货商齐公子……

想起那货商,楚缃宁不由气恼。明明已经答应她,等她给他治好疫症之后,就放她自由……为此她可谓尽心竭力伺侯,谁曾想他竟言而无信,最后变了卦!

想到自已离族人越来越远,一行泪就流了下来。有人在给她擦泪,好像也在抽泣。“夫人,您再忍忍!他们说到了地方,就不再喂您吃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