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第1页)
清晨的微光透过窗棂,在堂屋的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奇是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醒的,他猛地睁开眼,只见秋生正抱着一摞黄纸从门口跑过,符纸边角在风里簌簌作响,像一群扑棱着翅膀的黄蝴蝶。
“文才!浆糊呢?师父催着要画镇宅符了!”秋生的声音撞在墙上,弹回来时带着点发飘的尾音。
“来了来了!”文才端着个豁口的粗瓷碗从厨房跑出来,碗里盛着半凝固的米浆,糊住的胡须上还沾着几粒白米,“催什么催,这浆糊得用新磨的糯米才粘得住符纸。”
林奇撑着胳膊坐起来,木板床发出“吱呀”的抗议。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踝,肿胀已经消了大半,只是动的时候还带着点牵扯的疼。手腕上的玉佩凉丝丝的,昨晚那些细碎的植物低语消失了,倒让他生出几分不真切的恍惚——难道昨晚的一切只是梦?
“醒了?”九叔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三清像前,手里拿着一支狼毫笔,砚台里朱砂正散着刺鼻的腥气。他侧身时,晨光恰好落在道袍的褶皱里,将那几道磨破的缝补痕迹照得格外清晰。
林奇赶紧应声:“嗯,九叔。”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手腕,玉佩的纹路在阳光下看得更清楚了,那些盘绕的线条像极了藜的根系,在青色玉质里蜿蜒伸展,仿佛随时能破土而出。
“感觉怎么样?”九叔蘸了点朱砂,笔锋在黄纸上悬而未落,“还能想起自己从哪来吗?”
这个问题像块石头砸进林奇心里。他张了张嘴,那些关于实验室、论文、现代社会的词汇堵在喉咙口,最终只化作一句:“记不太清了,好像……走了很久的路。”他不敢说实话,在这个连精怪都能被符咒打回原形的世界,承认自己来自“异世”,怕不是要被当成邪祟烧了。
秋生恰好端着符纸过来,闻言嗤笑一声:“我看你是被山里的东西迷了魂吧?连家在哪都忘了。”他把符纸往供桌上一放,黄纸边缘扫过香炉,带起一缕青烟,“师父,要不您给这小子画道清心符?说不定能把他的魂招回来。”
“胡闹。”九叔横了他一眼,笔锋落下,朱砂在黄纸上拖出遒劲的弧线,“人各有命数,失忆未必是坏事。”他说话时,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林奇的手腕,落在那块玉佩上时,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文才端来一碗稀粥和一碟咸菜,放在床边的矮凳上:“林奇,先吃点东西吧。这是用昨天新收的小米熬的,填肚子。”粗瓷碗沿豁了个小口,粥面上浮着层薄薄的米油,散着淡淡的香气。
林奇确实饿了,接过碗时指尖触到碗壁的温热,心里泛起一阵暖流。他低头喝粥时,眼角的余光瞥见窗台上摆着的艾草——叶片蜷曲发黄,茎秆软塌塌地垂着,像是生了病。
就在这时,一阵微弱的抱怨声钻进耳朵:“……这符纸的阴气太重了,挨着放了三天,根都快烂了……要是能晒晒太阳就好了……”
林奇喝粥的动作顿住了。
不是梦!他真的能听到植物说话!
他猛地抬头看向窗台,那丛艾草的叶片正微微颤动,像是在呼应他的目光。手腕上的玉佩也跟着热了起来,比昨晚的灼痛温和些,更像一种默契的共鸣。
“怎么了?烫着了?”文才见他突然停住,关切地问。
“没、没有。”林奇慌忙低下头,假装喝粥,心脏却在胸腔里擂鼓。他该怎么办?告诉他们自己能听见艾草抱怨?恐怕会被当成疯子,或者真的被当成精怪处理掉。
他快速喝完粥,把碗递给文才,目光再次投向那丛艾草。它还在低声絮叨,说的都是些“阳光不够”“空气太闷”“旁边的符纸废料有怪味”之类的话。林奇忽然想起昨晚秋生说的,九叔画符总失败——难道和这艾草有关?电影里好像提过,画符得有媒介,艾草就是常用的引子。
“九叔,”他鼓足勇气开口,声音有点发紧,“窗台那丛艾草……好像不太好。”
正在画符的九叔动作一顿,抬头看向窗台。秋生立刻接话:“能好才怪,放那儿快半个月了,风吹不着日晒不着的。师父,我看还是扔了吧,明天我去后山采新的。”
“不必。”九叔放下狼毫,走到窗台前拿起艾草。他指尖刚触到叶片,原本蜷曲的叶子突然抖了一下,像是在害怕。“确实蔫了。”他捻着艾草的茎秆,眉头紧锁,“前几日画符总差些火候,原以为是心绪不宁,看来是这引魂草出了问题。”
林奇心里一动,借着玉佩的共鸣,又“听”到艾草在喊:“不是蔫了!是被阴气压的!放在太阳底下晒半个时辰,保证精神!”
他赶紧说:“九叔,要不……把它拿到院子里晒晒?说不定能好。”
秋生翻了个白眼:“晒太阳能管用?你当是晒被子呢?”
“不妨试试。”九叔却点了点头,把艾草递给文才,“去院里找个阳光足的地方,晒晒。”
文才虽然也一脸疑惑,还是听话地捧着艾草出去了。秋生撇撇嘴,嘟囔了句“瞎折腾”,也跟着出去看热闹。
堂屋里只剩下林奇和九叔。九叔重新拿起狼毫,却没有立刻下笔,而是看着林奇,眼神深邃:“你怎么知道晒太阳能让艾草好起来?”
林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脑子飞速运转,编了个瞎话:“我……我以前在家的时候,家里的花草蔫了,晒晒太阳就好了。”这话说得半真半假,现代养花确实讲究光照,只是没想到在这世界也适用。
九叔没再追问,只是“嗯”了一声,低头继续画符。朱砂在黄纸上晕开,这次的线条比刚才流畅了许多,隐隐有金光流动。
林奇松了口气,后背已经沁出了一层薄汗。他靠在墙上,看着九叔画符的背影,心里乱糟糟的。这个能力到底是福是祸?它能让自己在这个世界活下去吗?还有那块玉佩,它到底是什么来头?
半个时辰后,文才捧着艾草回来了。
原本蔫塌塌的艾草像是换了个模样——叶片舒展挺直,颜色翠绿得发亮,连茎秆都透着股精气神,放在堂屋里,仿佛空气都清新了几分。
“奇了怪了!”秋生跟在后面,一脸不可思议,“晒了半个时辰太阳,真的活过来了!这草成精了?”
九叔放下笔,拿起艾草放在鼻尖闻了闻,眼神一亮:“阴气散了,灵气足了。”他走到供桌前,拿起刚才画废的符纸对比,又看了看新画的几张,“刚才画的这几张,灵力比之前足三成。”
文才也看傻了:“林奇,你也太神了吧!就这么晒晒太阳就行?”
林奇讪讪地笑了笑,没敢说实话。他“听”到艾草正在得意地嚷嚷:“看吧看吧!我说了要晒太阳吧!现在舒服多了!那老道画符也顺了吧?”
九叔走到林奇面前,目光落在他手腕的玉佩上,停留了许久才开口:“你这玉佩,从哪来的?”
林奇心里一紧,下意识地捂住玉佩:“……不知道,好像一直戴着。”
九叔没再追问,只是点了点头:“这玉佩有灵气,戴着吧。”他转身对秋生和文才说,“今天下午去任家镇采买,顺便看看有没有活计。”
“好嘞!”秋生立刻来了精神,“师父,我想去看看镇西头的赌档开了没……”
“你敢!”九叔瞪了他一眼,“去买些糯米和符纸,再看看有没有新鲜的蔬菜,义庄的菜窖空得快见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