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第2页)
不知走了多久,雨渐渐小了。林奇隐约看到前方出现一片低矮的建筑,黑瓦土墙,在暮色中像一头蛰伏的野兽。走近了才发现,那是一座院子,门口挂着块褪色的木匾,上面写着两个字:义庄。
“到了。”九叔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把林奇放在门后的长凳上。院子里很安静,只有几间平房,墙角堆着些柴火,空气中弥漫着香灰和陈旧木料的味道。
“师父!”两个年轻的声音同时响起。
林奇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蓝色短褂的青年正抛着几张黄色的符纸玩,吊儿郎当的样子,嘴角噙着丝痞笑;另一个穿着灰色长衫,端着个黑陶碗,脸上带着几分憨厚,看到林奇时,眼睛瞪得溜圆。
“秋生,文才。”九叔指了指林奇,“去烧点热水,拿套干净衣服来。”
“哎!”那个叫文才的青年赶紧应了,端着碗跑进屋里,跑过林奇身边时,他偷偷多看了两眼林奇的T恤,嘴里小声嘀咕:“这衣服料子真奇怪……”
那个叫秋生的则慢悠悠地收起符纸,上下打量着林奇,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师父,这小子穿得跟唱戏似的,哪来的?”
“荒岭捡的,伤了腿。”九叔淡淡道,“去把堂屋的木板床收拾出来。”
“捡的?”秋生挑眉,几步凑到林奇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看你是不是山里的精怪变的?穿成这样,想混进义庄干什么?”
林奇被他看得很不舒服,刚想反驳,就听见文才在屋里喊:“秋生,师父让你去收拾床呢!”
秋生“啧”了一声,没再刁难,转身进了堂屋,路过门口时,故意用脚踢了踢门槛,发出“哐当”一声响。
九叔蹲下身,解开林奇的鞋带,查看他的脚踝。“肿得厉害。”他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倒出些墨绿色的药膏,“忍着点。”
药膏抹在皮肤上,先是一阵刺痛,接着就传来清凉的感觉,肿胀感瞬间减轻了不少。林奇惊讶地看着九叔:“这药膏……”
“祖传的,消肿止痛还行。”九叔站起身,“你先歇着,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文才端着热水和一套灰色的粗布衣服跑出来,把东西放在林奇旁边的桌子上,小声说:“你快擦擦身子换衣服吧,别着凉了。我去给你熬点姜汤。”他说话时脸红扑扑的,眼神很真诚。
林奇点了点头,心里稍微安定了些。至少,这个世界的人虽然奇怪,但似乎……不算坏?
他看着九叔走进堂屋的背影,又看了看那扇写着“义庄”的木门,手腕上的玉佩还在微微发烫。雨水顺着屋檐滴落,在地面砸出小小的水洼,倒映着灰蒙蒙的天空。
林奇深吸一口气,拿起那块粗布衣服。不管怎么说,他活下来了。在这个危机四伏的九叔世界,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植物学研究生,唯一的依仗,似乎只有那块神秘的玉佩,和他脑子里那些关于植物的知识。
希望……这些东西能有用吧。
他脱下湿透的T恤,露出瘦却结实的胳膊。手腕上的玉佩在暮色中泛着淡淡的青光,那些像根系的纹路,仿佛活了过来,在玉面上缓缓流动。
堂屋的木板床很硬,铺着一层薄薄的稻草。林奇换好衣服,喝了文才端来的姜汤,暖意从胃里散开,驱散了不少寒意。秋生不知跑哪去了,文才在收拾桌子,九叔则坐在三清像前的蒲团上,闭目打坐,手里捻着一串念珠。
堂屋里很安静,只有烛火跳动的噼啪声,和九叔均匀的呼吸声。林奇躺在床,盯着屋顶的横梁,脑子里乱糟糟的。他想起实验室的离心机,想起导师催论文的邮件,想起学校门口那家加双蛋的煎饼果子……那些曾经无比平常的东西,现在却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
“喂,你到底是谁啊?”一个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
林奇吓了一跳,转头看见秋生倚在门框上,手里把玩着一张符纸,眼神里满是探究。
“我叫林奇,”他迟疑了一下,“从……很远的地方来。”
“很远的地方?”秋生嗤笑一声,走进来坐在床边,“能有多远?比省城还远?我看你穿得怪模怪样,说话也透着股傻气,该不会真是山里的狐狸精变的吧?”
“我不是!”林奇皱起眉,“我是……”他该怎么解释?说自己来自一百年后?说自己是被电穿过来的?
秋生见他答不上来,笑得更得意了:“说不出来了吧?我告诉你,我们义庄可不是好混的,前两天刚处理了个装神弄鬼的家伙,被师父一道符打回原形,是只黄鼠狼。”
林奇心里一惊,想起电影里那些被符咒打中的精怪,不由得往后缩了缩。
“秋生,别吓他。”文才端着空碗走进来,瞪了秋生一眼,“师父说了,他只是个迷路的外乡人。”
“我看不像。”秋生撇撇嘴,站起身,“行了,不跟你瞎扯了,我还得练剑去。”他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林奇一眼,“你最好老实点,要是敢在义庄耍花样,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脚步声渐渐远去。
文才叹了口气,对林奇说:“你别理他,秋生就是这个性子,其实人不坏。”他把空碗放在桌子上,“你早点睡吧,明天腿好点了,我带你在院子里转转。”
“谢谢你,文才。”林奇真诚地说。
文才笑了笑,露出两颗小虎牙:“不客气,都是一个庄里的。”他吹熄了床头的蜡烛,“晚安。”
堂屋里彻底暗了下来,只有三清像前的长明灯还亮着,投下淡淡的光晕。林奇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脚踝还在隐隐作痛,手腕上的玉佩依旧温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