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生门鬼门(第2页)
胸口微微鼓起,又瘪下去。
再吹,再按。
第五次按压时,“咕”的一声,一股带着羊水和血丝的黏液从婴儿嘴里喷出,溅在她胸前。
紧接着,“哇——”
像一把锈刀划破黑夜,婴儿迸出第一声哭。
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屋子猛地活了:老妇瘫坐地上,半大小子“咚”地跪倒,产妇脱力般松了牙关。
墨彩环这才感到自已的心跳几乎撞断肋骨,她将婴儿递给老妇
,转身,正见一盆血水被少年端出去,门槛上留下一串暗红脚印。
她靠着墙滑坐下,双手止不住地打颤,指节上的血已分不清是谁的。
她有些想吐,却什么也吐不出。
方才,两条命都在她手里。
好可怕。
这句话在喉咙里滚,却发不出声。
她摊开双手——就是这双手,方才在温热的子宫里掰转骨头、扯松脐带,把一个小生命硬生生拖出来。
屋里又传来“哇”的一声,她回头看,那团襁褓被老妇笨拙地托着,婴儿的脸皱得像没长开的核桃,红得发亮,小嘴一鼓一鼓。
“辛苦了,墨大夫。”
虽然有点丑,还怪可爱的。
她伸手想抱抱孩子,又怕自已血污的掌心弄脏那层布。
指尖悬在半空,最后只敢用一根食指,轻轻碰了碰孩子软得不可思议的小脸。
热的。
活的。
那一瞬,胸口像被滚烫的水浇过,她想笑,眼泪却先滚下来。
产妇虚弱地侧过头,嘴唇蠕动:“……闺女?”
墨彩环点头,嗓子哑得不像自已的:“嗯,闺女。”
可下一刻,她的目光落在产妇被血浸透的褥子上——那团暗红,像一张无声的巨口。
墨彩环的胃猛地抽紧,方才的喜悦被一把拽回深渊。
原来生门亦是鬼门。
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见:原来每一个新生的第一声啼哭,都是用母亲的血肉撕开黑暗换来的。
墨彩环忽然不可抑制地发抖。
如果今天失败了呢?
如果那孩子没能出来,那哭声没响呢?
两条命,是不是就永远停在她的手上?
墨彩环不敢再往下想。
老妇抱着孩子,还在絮絮叨叨:“老天保佑,多亏了墨大夫,大夫是积了德的……”
墨彩环把脸埋进双手,指缝间漏出一声极轻的呜咽。
“太疼了……”
不是身上,是心里。
她闭上眼,耳边仿佛还能听见产妇那一声声痛苦的“我不生了”。
她怕。
怕那一盆盆血水,怕下一次再听见“脚先出来”,怕自已终有一天也要躺在那里,命悬在别人的指尖。
可她又忍不住抬头,透过朦胧的泪,看那小家伙胡乱挥舞的拳头——那么小,却似攥住了整个屋子的光。
生与死,只隔一层薄纸。
而她,第一次把纸捅破,就看见了两头都是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