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3页)
丹田处……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身体被彻底掏空的虚弱感袭来。那曾经充盈着澎湃真元、作为力量源泉的地方,此刻只剩下一个冰冷、死寂、布满裂痕的空洞。凝霜剑的冰寒剑气,如同跗骨之蛆,依旧盘踞在碎裂的经脉中,带来阵阵刺骨的寒意和隐痛。
然而,就在这死寂和剧痛之中,意识深处,那冰冷的金色符文洪流却并未停止涌动。它们如同拥有生命,无视了丹田的破碎,无视了经脉的阻塞,自行流转起来,遵循着《寂灭剑典》那玄奥莫测的轨迹。
一股微弱却极其精纯、带着一种万物终结、万法归墟意味的冰冷气息,竟硬生生地从他残破的肉身百骸、从周遭弥漫的死气和怨念中,被强行抽取出来,融入他的四肢百骸!
这股新生的力量微弱如游丝,却异常坚韧,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锋锐意志。它艰难地冲刷着凝霜剑气留下的冰寒阻碍,每前进一分,都带来撕裂般的痛苦,却也带来一丝微弱的力量感和……清晰无比的恨意!
李逍遥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那从灵魂深处重新燃起、并被这股冰冷力量无限放大的滔天恨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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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明子的冷漠宣判……
凌雪宜刺穿丹田的冰冷一剑……
苏晚晴含泪的别怪我们……
还有……王昊那伪善悲悯的面孔下,一闪而过的毒蛇般的冷笑!
王昊…玄明子…凌雪宜…苏晚晴…一个个名字,如同带着血槽的刻刀,从他咬紧的牙关中,一个字一个字地迸出。每一个音节,都浸满了骨髓里的恨意和冰寒。
他艰难地、一点点地挪动着几乎不属于自己的身体,用尽全身力气,才在那堆腥臭滑腻的尸骸中,撑起了上半身。破碎的衣袍早已被血污和秽物浸透,黏腻地贴在身上。
他低头,看向自己沾满污血和腐泥、还在微微颤抖的双手。
这双手,曾经握剑,守护师门,斩杀妖兽。
如今,却只能在这肮脏的尸坑里,感受着刻骨的虚弱和冰冷的恨意。
呵…呵呵…低沉沙哑的笑声,从他喉咙里滚出,如同砂纸摩擦,在死寂的弃尸涧中回荡,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疯狂。
笑声渐歇,他猛地抬起头,望向气孔外那片狭小的、灰蒙蒙的天空。那双曾明亮飞扬、此刻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所有的软弱、痛苦、迷茫,如同退潮般消失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种沉淀到极致的、比弃尸涧万年寒冰更冷的死寂。
那不是绝望的死寂,而是万物焚尽后,余烬中唯一剩下的、指向复仇的绝对冰冷。
断!绝!关!系!每一个字,都像从万载玄冰中凿出,带着斩断一切的决绝,掷地有声,在这尸骸遍地的深坑中回荡。
他喘息着,停顿了一下,积蓄着力量。目光仿佛穿透了坑顶的岩石,直刺青云峰顶的方向,那冰冷死寂的眼底深处,骤然爆发出焚尽八荒的毁灭烈焰!
王昊!这个名字,被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出来,如同来自地狱深处的索命诅咒,带着倾尽三江五湖也无法洗刷的血仇,血债!血偿——!!!
嘶吼声在坑底激荡,撞在冰冷的石壁上,又反弹回来,如同无数怨魂的附和。
吼声落尽,弃尸涧重归死寂。只有那微弱却无比坚韧的冰冷气息,依旧在李逍遥残破的体内,沿着《寂灭剑典》的轨迹,缓缓流转,无声地修复着,壮大着,为那滔天的恨意,淬炼着复仇的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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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宗门大比的复仇
三年光阴,足以让沧海变桑田,让稚子成少年,让一个宗门从鼎盛走向衰落,或者,让一个被弃于尸坑的废人,蜕变为足以让整个修仙界为之侧目的存在。
三年后的青云门,山门依旧巍峨,云雾缭绕间,仙鹤清鸣,一派仙家气象。然而,若有敏锐之人细细观察,便能察觉到一丝不同往日的紧张与喧嚣。十年一度的宗门大比,正是今日!演武场人声鼎沸,巨大的青石广场被划分出数个区域,剑气纵横,灵光爆闪,喝彩声、惊呼声、金铁交鸣声不绝于耳。
高台之上,玄明子端坐中央,面色沉凝如水,目光深邃地扫视着下方激烈的战况。他依旧是那个威严的青云掌教,但细看之下,眉宇间却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和阴翳。三年前那场兽潮,青云门损失惨重,元气大伤。更让他忧心的是,门内似乎总有暗流涌动,一些弟子莫名失踪,修炼资源时有短缺,气氛总透着说不出的怪异。他目光扫过侍立身侧的弟子,掠过凌雪宜清冷依旧却似乎更添几分孤寂的侧脸,掠过苏晚晴依旧娇俏却少了天真、眼底总带着一丝茫然不安的面容,最终,落在了身旁那个身着核心弟子银纹白袍、身姿挺拔、意气风发的青年身上。
王昊。
三年时间,这个拥有九转玲珑根的天才,如同彗星般崛起。他不仅修为突飞猛进,已至金丹中期巅峰,更以远超同侪的手段和心性,赢得了众多长老的赞誉和弟子的敬畏。他待人温润如玉,处事圆融周到,俨然已是青云门下一代领袖的不二人选。此刻,他正微微躬身,向玄明子低声汇报着什么,神态恭敬中带着恰到好处的亲近,引得玄明子微微颔首,眼中流露出难得的欣慰。
昊儿,此次大比,你当为我青云门扬威。玄明子沉声道,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高台。
弟子定不负师父厚望!王昊朗声应道,脸上洋溢着自信的光芒,眼底深处却飞快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阴鸷。他微微侧头,目光扫过下方人头攒动的演武场,嘴角勾起一抹志在必得的弧度。这青云门,迟早是他的囊中之物。至于那些碍事的、知晓些许当年断魂崖隐秘的人……他心中冷笑一声,早已处理得干干净净。
就在此时,中央最大的那座擂台上,爆发出震天的惊呼!
只见一名身材异常魁梧、如同铁塔般的巨汉狂吼着,浑身肌肉虬结,闪烁着土黄色的厚重灵光,如同发狂的蛮牛,挥舞着一柄门板大小的巨斧,卷起狂暴的气流,朝着他对面那个身影狠狠劈落!那声势,仿佛要将整个擂台连同对手一起劈成两半!
开山裂石!是石师兄的绝技!
那黑袍人完了!石师兄可是金丹后期体修!
一招定胜负了!
惊呼声中,巨斧带着开山断岳的威势轰然落下,气浪将擂台边缘的防护光罩都冲击得剧烈晃动。
然而,面对这足以让普通金丹修士胆寒的狂暴一击,那站在风暴中心的黑袍人,却依旧如同脚下生根,纹丝不动。宽大的黑色斗篷将他从头到脚笼罩得严严实实,兜帽低垂,只露出一个线条冷硬的下颌。他手中,甚至没有武器,只有一只包裹在黑色手套中的手,随意地垂在身侧。
就在巨斧即将临头的刹那!
黑袍人动了。
快!快得超出了肉眼捕捉的极限!
他只是极其随意地,抬起了那只戴着黑手套的右手。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爆发,没有炫目的灵光闪耀,甚至没有带起一丝风声。那只手,就那么平淡无奇地,迎着那足以开山裂石的巨斧锋刃,屈指,一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