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第3页)
江屿的目光,落在了她颤抖的手上,又扫过那份名单和他的名字,最后,定格在她低垂的、毫无血色的侧脸和微微颤抖的睫毛上。
走廊里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林小满自己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以及心脏疯狂撞击胸腔的闷响。
几秒钟后,就在林小满以为自己要被这冰冷的沉默冻僵时,江屿终于动了。
他没有接她递过来的笔——事实上她慌乱中根本没想起要递笔。他只是伸出了手。
那是一只非常好看的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但这只手此刻在林小满眼中,却如同某种冰冷的刑具。
他并没有去拿学生证,而是直接抽走了她手里的那份名单。
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力。
林小满手上一空,心脏也跟着漏跳了一拍。她惊恐地抬起头,正好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眸子里。那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冰冷、审视,似乎还有一丝……极其隐晦的、难以解读的烦躁?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黑色的签字笔——笔身也是冰冷的金属质感。他看也没看,直接在“江屿”名字后面的“签收人”一栏,龙飞凤舞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笔锋依旧凌厉,力透纸背,带着一种和他本人气质如出一辙的冷硬。
签完,他将名单递还给林小满,同时,另一只手从塑料袋里拿出属于他的那本蓝色学生证,动作随意地塞进她空着的、还有些僵硬的手里。
整个过程,快得不过几秒钟。他一句话也没再说,甚至没有再看她一眼。
林小满呆呆地握着被强行塞回来的名单和那本属于江屿的学生证,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他指尖微凉的触感。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完全跟不上这突如其来的转折。
他……他签了?就这么签了?没有质问?没有警告?甚至……没有再看一眼那本暴露了秘密的素描本?
这过于平静的反应,反而让她更加不安,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
就在她不知所措地僵在原地时,江屿已经拎着他的塑料袋,走向左边走廊尽头,那扇属于他的、紧闭的303房门。他从口袋里掏出钥匙——不是她枕头下那把黄铜色的备用钥匙,而是另一把——插入锁孔。
咔哒。
门开了。一股熟悉的、带着香草奶油味的温暖气息,伴随着无数玩偶沉默的身影,从门缝里悄然溢出,弥漫在冰冷的走廊空气中。
江屿的身影即将没入那片暖光和玩偶丛林之中。
林小满看着他的背影,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更深的不安交织在一起。她下意识地想立刻逃离,双脚却像钉在了原地。
就在门即将关上的瞬间,江屿的动作似乎顿了一下。他没有回头,只是侧了侧身。
紧接着,一样东西被随意地、甚至带着点不耐烦地,从门缝里抛了出来!
那东西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啪嗒”一声,落在了林小满脚边冰冷的水泥地上。
林小满下意识地低头看去。
那是一把伞。
一把崭新的、折叠得整整齐齐的黑色雨伞。伞柄是磨砂质感的塑料,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与此同时,那扇深棕色的木门,在她面前,“砰”地一声,干脆利落地关上了。
彻底隔绝了门内的暖光、甜香,和那个冰冷的身影。
走廊里,只剩下林小满一个人。她呆呆地站着,手里捏着签收好的名单、江屿的学生证,脚下躺着那把孤零零的黑色雨伞。
阳光从尽头的窗户斜斜地照进来,在她脚边投下一小片惨淡的光斑。空气里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香草奶油气息,混合着老楼固有的霉味。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弯下腰,捡起了那把伞。伞身冰冷,带着新塑料特有的味道,握在手里沉甸甸的。
给她伞?
什么意思?是施舍?是怜悯她昨夜淋得像落汤鸡?还是……一种新的警告?提醒她下次别再“走错门”淋雨?
她低头,看着伞柄上没有任何标识的光滑表面,又抬头望向左边那扇紧闭的、沉默的303房门。那扇门后面,藏着满屋的玩偶,藏着那个写着诡异“充电进度”的素描本,藏着一个她完全无法理解的江屿。
昨夜那把冰冷的备用钥匙还硌在枕头下,现在手里又多了一把同样冰冷的雨伞。
恐惧并未散去,反而因为刚才那惊鸿一瞥的“充电进度”和江屿过于平静的诡异反应,变得更加复杂,像一团浓得化不开的迷雾。但在这浓雾深处,一丝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困惑和……好奇,如同暗夜中的一点萤火,悄然冒了出来。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林小满攥紧了手里的伞和证件,最后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门,转身,几乎是跑着离开了这条令人窒息的走廊。脚步声在空寂中回荡,带着仓惶逃离的味道。
她需要阳光,需要人群,需要远离这个充满秘密和冰冷的角落。
然而,就在她冲出教工宿舍楼大门,重新沐浴在苍白但总算明亮的阳光下时,一个带着点戏谑和夸张语调的声音,在她身后不远处响起:
“咦?这不是昨天暴雨里拖着箱子、像只小落汤鸡一样冲进‘禁忌之地’的小学妹吗?”
林小满脚步猛地一顿,僵硬地回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