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绣下玄机(第1页)
柴房的月光像块碎银子,落进林澈攥着剑牌的指缝里。
他后半夜终究是盹了片刻,却被心口一阵尖锐的灼痛惊醒。那半块剑牌烫得吓人,像是有团火在锈壳里烧,烫得他差点脱手扔出去。他慌忙把剑牌掏出来,借着月光一看,昨夜见的那点淡红竟漫开了,像血珠在锈迹里游,顺着“军”字的残笔爬,把那模糊的笔画勾勒得清晰了半分。
“邪门。”林澈咬着牙往剑牌上哈气,想用凉气压一压。指尖触到的地方,铁锈竟簌簌往下掉,露出底下银灰色的底子,摸着滑溜溜的,不像铁,倒像某种玉石。
鸡叫头遍时,祠堂的晨钟“当”地撞响。林澈揣好剑牌,捂着发闷的胸口去扫前院。老道长正在殿里捻着念珠诵经,青布道袍上打了三个补丁,声音却洪亮得很,震得梁上的灰尘都往下掉。
“澈儿,脸色怎么跟纸似的?”老道长睁眼时,目光落在他胸口,顿了顿,“夜里没睡好?”
林澈把扫帚往墙角一靠,咳了两声:“让了个怪梦,梦见好多人在喊。”
“喊什么?”老道长敲了敲案几上的木鱼。
“听不清,”林澈挠挠头,“像是……在喊‘阵列’?”
老道长的念珠突然停了。他抬眼看向殿外的远山,青牛镇背后的黑石山像头卧着的巨兽,山坳里藏着片老林子,镇上的人说那是古战场的遗骸,连猎户都不敢往深处去。“黑石山的风,有些年头没这么烈了。”老道长低声道,手指在念珠上飞快地转了两圈,“你爹走之前,给你留的那包药还在吗?”
“在,王婶帮我收着呢。”
“再煎一副。”老道长的目光扫过他胸口,“你这身子骨,经不得折腾。”
林澈应着去了,心里却犯嘀咕。他爹留的药是去年冬天带回来的,黑乎乎的药丸子,说是从西域货商那换的,治咳喘最灵。可他总觉得那药腥得很,像掺了血,要不是咳得实在受不住,他宁愿喝老道长给的草药汤。
日头爬到屋檐角时,王婶挎着竹篮来送早饭,篮子里卧着两个白面馒头,还有一小碟咸菜。“你叔说后山柴坡上有片野菊,晒干了泡水能治咳,”王婶塞给他块粗布帕子,“晌午去拾柴时顺道摘点?”
林澈刚咬了口馒头,忽然听见镇口传来一阵马蹄声。不是平日脚夫的劣马,是那种神骏的高头大马,蹄声“笃笃”的,敲得青石板路面发颤。他探头往祠堂门口看,只见三个穿黑衫的汉子牵着马站在老槐树下,腰间都挎着剑,剑鞘是鲨鱼皮的,在日头下闪着暗光。
“江湖人?”林澈心里咯噔一下。青牛镇偏僻,除了每年春秋两季的货队,极少能见到带剑的人。
那三个汉子正跟张铁匠打听着什么,其中一个瘦高个往祠堂这边瞥了眼,目光像淬了冰,扫过林澈时,让他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慌忙缩回脑袋,心脏“砰砰”直跳,手里的馒头都捏变形了。
“看啥呢?”王婶拍了拍他的背,“那几位是来寻人的,说是找个……带着半块铁牌的人。”
林澈的喉咙猛地发紧,差点把馒头咽进气管里。他下意识地按住怀里的剑牌,指尖都在抖——他们找的,不会就是这东西吧?
“王婶,他们……他们说那铁牌啥样了吗?”
“没细说,就说是老物件,锈得厉害。”王婶往镇口瞅了瞅,压低声音,“你张叔说那几人身上有血腥味,不像善茬。澈儿,你一个人在镇上别乱逛,尤其是别往黑石山那边去,听说前几日有货队在山脚下被抢了。”
林澈胡乱应着,心里像揣了只兔子。等王婶走了,他攥着馒头跑到后院柴房,把门闩插紧,从怀里掏出剑牌往地上一顿——他想把这烫手山芋埋了,或是扔回后山的石缝里。
可指尖刚松开,他又舍不得了。
昨夜那阵马蹄声,那声“护好”,还有剑牌里烧着的那团火……这东西明明透着邪性,却像长了钩子,勾着他的心思。他蹲在地上,看着剑牌上的锈迹发呆,忽然想起张铁匠说的“金石声”。他捡起墙角的碎石子,对着剑牌没锈的地方敲了敲。
“叮——”
声音清越得像铜铃,震得他耳朵嗡嗡响。更怪的是,随着这声响,剑牌上的红痕又动了,这次竟顺着背面的花纹爬,把那些被铁锈糊住的纹路冲开了道缝。林澈凑近一看,倒吸了口凉气——那不是花纹,是半个字,笔画扭曲,像是个“魂”字的下半截。
“军魂……”林澈喃喃自语。镇上的说书先生讲过古战场的故事,说战死的士兵怨气不散,会凝成“军魂”,守着自已的兵刃不肯走。难道这剑牌,是哪个士兵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