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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甲落惊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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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第1页)

传闻中大族精心培育的棋子姜未央被赐婚给权倾朝野的镇北大将军秦朔。

新婚当夜,将军便从书房搜出她与敌国的通敌密信。

边关告急战报传来时,他当众将书信摔向这位柔弱的世家贵女。

翌日敌军兵临城下,秦朔重伤昏迷。

士兵们惊见城头寒光凛冽的玄甲身影。

女子披挂浴血杀穿敌阵时,敌营炸响的信号竟是姜家暗符。

她在金殿自请和离:将军可知,那密信上淬着大邺宰相的慢性毒

龙椅旁忽然倒下口吐黑血的宰相。

秦朔盯着她递来的药碗:这次里面又是什么

她只淡淡道:蜂蜜而已。

朔风夹着粗砺的雪粉,刀子似的刮过雁翎关黝黑的城垛,呜咽如同鬼泣。天色阴沉低垂,似一床浸透冰水的巨大毡布,沉沉地压向千里冻土。

镇北大将军府,此刻却张灯结彩。

大红的绸缎从府门一路铺至正厅,刺目的颜色,在这终年萧杀之地显得突兀而格格不入。廊柱上的双喜字,被风雪拍打得簌簌抖动,像是在竭力维持一份冰冷的热闹。

喜房内,红烛高燃,空气里弥漫着甜腻的合香香气。暖炉烧得正旺,烘得室内暖如暮春,与窗外肆虐的寒冻恍若两个世界。

姜未央独自端坐在宽大的楠木雕花大床边。

繁复华丽的凤冠霞帔压在她头上,重得让人透不过气。流苏垂落眼前,轻轻摇晃,遮挡了部分摇曳的烛光。红盖头低垂,视线里只余一片混沌的红。她挺直了过于纤薄的脊背,交叠放在膝上的双手冰得毫无暖意,十指微微蜷曲。周遭的寂静无边无际地蔓延,只有烛心偶尔爆开的噼啪轻响。

她能清晰听见,府邸深处隐隐传来的金属摩擦、甲胄碰撞之声。沉稳而规律,带着军营特有的肃杀节奏。那是她的夫君,刚刚权倾朝野的镇北大将军秦朔的亲卫在巡弋。

这门亲事,始于庙堂之上的算计权衡。姜家千年大族,她姜未央,不过是族老们精心挑选、又被迫抛出的棋子。棋子——一个好听些的称谓,实质则是送入狼穴的一枚质子,用以安抚皇帝对姜家根深蒂固的忌惮,更借此牵制秦朔手中足以倾轧皇权的兵权。

风声在檐角打旋,呜咽声更紧了。

吱呀一声沉重的闷响。

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强劲的冷风倒灌而入,刹那间扑灭了最靠近门边的两支红烛。浓重的黑暗与寒意瞬间吞噬了门口的区域,将室内那虚假的暖意撕开一道口子。烛火疯狂摇曳,光影在她红色的盖头上激烈明灭。

姜未央的心跳,在那门开的瞬间,骤然收紧了一下。

风雪裹着凛冽的寒意冲进暖阁。一双沉重的乌皮军靴踏在冰凉的金砖地上,发出清晰又冷硬的橐橐声,步步迫近。

那脚步声停在姜未央身前。一道巨大浓重的阴影,彻底将她笼罩其中。

空气紧绷欲裂。红盖头之下,她的指尖几乎要掐进掌心。

没有温情的秤杆挑盖,只有一只骨节分明、带着薄茧的手猛地攥住厚重的红绸下摆。动作干脆利落,甚至带着一丝不耐的粗暴,用力向下一拽——

珠翠金簪撞击的轻微脆响中,眼前那片压抑的、象征性的屏障霍然消失。

骤然强烈的光线让姜未央下意识地微微眯了下眼。

抬眸。

映入眼中的是一张极具压迫感的脸。轮廓如刀劈斧凿,眉骨峥嵘,鼻梁挺直如险峰。一双深不见底的墨眸,此刻正自上而下地、审视猎物般牢牢锁住她。他并未着喜服,依旧是一身玄色冰冷的铁甲,只在外面象征性地系了条艳俗得刺眼的红绸。肩甲上沾着几粒未融的雪籽,在烛光下闪着微弱的寒光。

这就是她的夫君,以铁血征战闻名北地的镇北大将军——秦朔。那双眼睛里,冰封千里,寻不着一丝迎娶新娘该有的暖意,只有深沉的疑虑,像亘古不化的寒冰。

秦朔紧盯着她,那目光宛如实质的寒针,试图穿透她的皮相,刺探进灵魂深处。那沉默太过沉甸,几乎要将人压垮。

姜家果然好本事。他终于开口,声音比门外的朔风更冷上几分,每个字都淬着冰渣,把你这枚‘定海神针’,安安稳稳地送进我镇北将军府的腹地。

姜未央在他令人窒息的注视下,缓缓吸了一口冰冷的、带着甲胄铁腥气的空气,强压下那自心底蔓延开的寒意。她微微屈膝,行了一个挑不出错的礼,颈项弯出柔顺的弧度,垂下的长睫掩盖住眸底的情绪:

将军言重。未央既入将军府,便是将军的人。

嗓音清浅得如同山涧初融的雪水,没有半点尘埃,亦没有半分温度。

秦朔唇角扯动一下,那弧度称不上是笑,更像冰原上的一道裂隙。他再次逼近一步,高大身躯投下的阴影彻底将娇小的她完全覆盖。甲胄的冰冷似乎穿透空气,贴上了她的肌肤。

你的人他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危险的玩味,滚烫的、带着酒气的呼吸掠过她的额发,那气息却令人寒彻心扉,还是你们姜氏大族安插在此的——眼线

最后两个字,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刀。

姜未央的脊背下意识绷得更直,像一张被迫拉满的弓,却依旧维持着那个垂首的姿势。她并未开口辩解,长长的睫毛蝶翼般轻颤了几下,在眼下投下一片不安的暗影。

就在这时,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甲页摩擦的刺耳金属声,极其突兀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静谧对峙。

将军!一个亲兵单膝跪倒在门口,声音因急迫而显得紧张高亢,书房!有新发现!

秦朔猛地回头,目光如电射向门口。他眼底审视的寒冰骤然被一种更尖锐、更冷厉的光芒替代。他倏然抬手,宽大的玄色披风扫过姜未央面前,带起一股强劲冰冷的旋风。

看住她!三个字砸下,秦朔的身影已如一股裹挟着血腥气的黑色飓风,卷出了暖阁,朝着书房的方向疾奔而去。

房门被秦朔甩上的巨响,让整间屋子都似乎跟着震颤了一下。剧烈的气流冲撞下,又一支红烛噗地熄灭。

更浓郁的黑暗扑面而来,只剩下靠近床榻的几盏灯烛,在墙壁上投下姜未央孤伶伶的影子,被拉扯得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