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强弱与命运(第3页)
张老三还在念叨“天谴”,杨捕头却握紧了刀柄,指节泛白——
他忽然明白,那些看似完好的尸l,那些诡异的勒痕,根本不是洪水能造成的。
有什么东西,比洪水更可怕,在昨夜那场混乱里,悄无声息地扼住了黑风寨所有人的咽喉。
就在这时,退去的洪水忽然在地面上冲出一道浅沟,沟里露出个小小的木笼,笼门被水泡得松脱,里面空空如也,只留下半截孩童的衣角。
杨捕头心头一动,想起半月前报案的那户被掳走幼子的山民,正想说些什么,却见张老三指着西山坡大喊:
“头儿你看!那几间柴房没塌!”
众人望去,果然见西山坡上三间低矮的柴房完好无损,甚至连屋顶的茅草都没湿多少,仿佛洪水特意绕开了那片地方。
更奇的是,柴房门口竟有几串新鲜的脚印,一路往山下延伸,像是有人刚从里面走出来。
“是被掳的百姓!”
杨捕头眼睛一亮。
“他们跑出去了!”
张老三这才反应过来,拍着大腿道:
“定是老天爷开眼!知道这黑风寨作恶太多,先降洪水冲了他们的老巢,又留着柴房给百姓留活路!”
“杨头儿,这哪是什么人能让到的,分明是天地不容这伙畜生!”
杨捕头挥了挥手,转身时将那枚沾血的令牌悄悄揣进袖袋,手指因用力而泛白。
“喊什么喊。”
他板起脸呵斥,眼角的皱纹却松了些。
“回去先把这身泥洗干净!县太爷要是见了你们这模样,还以为黑风寨的山贼跑县衙里了。”
队伍里的年轻捕快们嘻嘻哈哈地应着。
有人捡起根断剑让拐杖,有人把缴获的破刀别在腰上作威风,没人注意到杨捕头望着残破的黑风寨时眼底的凝重。
只有杨捕头知道,那黑风寨背后的靠山,是州府里那位手眼通天的县丞。
去年三当家在城里强抢民女,最后也只落得个“查无实据”的结果。
如今黑风寨覆灭,县丞那边必然会有动静,这份“功劳”接不好,就是烫手的山芋。
可当他看见最年轻的张老三小心翼翼地将受伤的百姓搀扶着喂干粮,看见老李头摸着缴获的铜钱盘算着给病妻抓药,杨捕头忽然挺直了背脊。
“都给打起精神!”
他扬声道,声音里带了几分平日没有的底气。
“回去领了赏钱,该娶媳妇的娶媳妇,该置地的置地——
有老子在,天塌不下来!”
山风卷着年轻人们的笑闹声往山下飘,杨捕头最后看了眼那片废墟,将袖袋里的令牌攥得更紧了。
乌纱帽固然要紧,可身后这群人的笑脸,总不能让某些人的阴私给遮了去。
云端上的凌天听着下方的议论,手指上的水汽凝成的水珠忽然坠下,恰好落在那串往山下延伸的脚印旁,瞬间晕开一小片湿润的痕迹。
他身上的系统适时开口:
“主上不愧是主上,把命运玩弄于股掌之间……嘿嘿……”
“主上引洪入寨,既灭了匪患,又护了村民,实乃一举两得。”
山风掠过废墟,远处隐约传来获救百姓的哭声,混着官差们“天谴”“报应”的议论,倒真像是一场天道轮回的大戏。
只有那道往山下延伸的脚印旁,那滴被刻意留下的水珠,正慢慢渗入泥土,仿佛从未存在过,但是那水珠,根深蒂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