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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治的不是病,是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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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第3页)

我能听见他压低声音接电话,即便在这种时候,他心里最重要的,依然是他的生意:……那个项目必须拿下!资金不够就去拆借!告诉他们,我明天就到!

也能听见他烦躁地拍打着手臂上的蚊子,低声咒骂这该死的鬼天气。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忏悔,只有为了达成目的而不得不忍受的屈辱、不耐烦,和纯粹为了应付差事的敷衍。

秦岚也走了出去,压低声音对他说话:装神弄鬼!你还真信一个黄毛丫头,也敢在我们裴家面前造次等天亮我就找人来,把这破地方给封了!看她还怎么狂!

妈你少说两句!裴照山烦躁地挥挥手,周倩都快疯了!先熬过今晚再说!只要子昂能好,让她得意几天又怎么样!

他的妥协,不是为了赎罪,是权宜之计。

我坐在内室,听着这一切,与此同时,我能清晰地看到,那缠绕在裴子昂身上的黑气,因为吸收了门外裴照山散发出的怨恨与敷衍,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像得到了滋养的藤蔓,更加兴奋地蠕动起来,甚至长出了一些新的、细小的触须。

我的诊所,也开始有了变化。

墙角的一盆绿萝,叶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枯黄、卷曲。

这孽,在成长,在污染。

3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诊所的门被周倩猛地撞开,她的脸上写满了新的恐惧:晏医生!不好了!子昂他……他……

我走进病房,看到裴子昂蜷缩在病床最黑暗的角落,用被子死死蒙住头,任何从窗帘缝隙透进来的光线,都会让他发出野兽般痛苦的尖叫。

他开始畏光,一如当年器官开始衰竭后期的禾禾。

哼敷衍的忏悔,只会换来加倍的苦果。

裴子昂的畏光症状,彻底捅破了周倩最后的心理防线。

都怪你!她像一头发疯的母狮,冲过去抓着跪了一夜、满身狼狈的裴照山的衣领,歇斯底里地嘶吼,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昨晚根本没有诚心!你心里还在骂她!是你害了儿子!是你!

裴照山被她推得一个趔趄,脸上满是疲惫和难堪:你疯了!我跪了一夜!

跪了一夜有什么用!你的心呢!你的心在哪里!

我转身走进内室,避开这场闹剧。

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猛地涌上喉头,我急忙用手帕捂住嘴。

摊开手帕,一抹刺眼的殷红。

病孽的反噬,同样在折磨着我。

每一次引导,每一次清算,都在消耗我的生命。

但我不在乎。

我意识到,单纯的身体折磨,对他们这种人来说,不够。

必须用更精准的武器,刺向他们罪孽的根源,刺向他们最在意,也最不屑的东西。

我擦去嘴角的血迹,重新走回大堂。

争吵的两人瞬间安静,用一种混杂着恐惧和希望的眼神看着我。

第二个方子,孩子的病根在‘寒’,需至亲用‘暖’来化解。我平静地说。

裴照山和周倩眼中瞬间燃起希望。

我的目光,越过他们,落在了那个一直冷眼旁观、满脸不屑的秦岚身上。

秦岚被我看得一愣,随即露出警惕和厌恶的表情。

我对她说:老夫人,你,必须亲手为孩子织一件毛衣。

什么秦岚尖声叫了起来,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让我织毛衣我这双手是用来签上亿合同、戴千万珠宝的,不是拿那些下等人玩意儿的!

我根本不理会她的咆哮,继续用那种耳语般清晰的声音说道:要用你最不喜欢的颜色,织成你最看不起的款式。

我顿了顿,看着她和裴照山瞬间变化的脸色,吐出了最后一句话:就像……当年你从我女儿的遗物里,亲手烧掉的那件一样。

轰!

这句话,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瞬间劈中了秦岚和裴照山。

两人的脸色,刹那间惨白如纸,毫无血色。

那件灰色的、被禾禾穿得起了毛球的旧毛衣,是我一针一线,亲手为她织的,是她最喜欢的衣服。

禾禾死后,他们嫌晦气,连同她所有的玩具和衣物,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

我永远也忘不了,我亲眼看着秦岚,捏着一根铁钳,将那件烧得焦黑的毛衣,像扔垃圾一样,扔进了垃圾桶。

我的一句话,撕开了他们尘封的罪证。

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