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6页)
打开它,里面没有钱,只有两份陈旧的医疗档案。
一份是程聿的。
另一份……档案上的名字叫程芝,关系栏里写着妹妹。她所有的记录,都终止于十八岁那年,死于重度抑郁症并发器官衰竭。
我飞快地翻阅着,在程芝档案的最后一页,看到一个我完全陌生的医学名词和一个基因序列标记——X型罕见血红蛋白携带者(隐性)。医生在旁边潦草地标注:极度稀有,骨髓配型价值极高。
而另一份程聿的档案里,结论是:未携带。
文件袋里,还有一份最新出具的,被标记为无效的精神鉴定报告,是我儿子叶桉的。
上面清晰地写着结论:排除家族遗传性精神疾病,无器质性病变。所谓惊恐障碍,为外界长期药物和心理诱导所致。
在报告的末尾,是叶徽龙飞凤舞的字迹,像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
他们篡改了鉴定结果,是为了掩盖这个!他有!叶桉遗传到了!程聿没有的东西,他有!!
轰的一声,所有的线索在我脑中炸开。
所谓的缺陷,所谓的诅咒,从来都不是精神病!而是……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那个我以为再也不会联系的号码。
秦律师的声音。
但这一次,他的声音里不再有那种猫捉老鼠的戏谑,而是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冷酷的急切。
温稚女士,看来游戏该结束了。您似乎误会了我们最初的来意。
我屏住呼吸,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冻结了。
我们不是要抹去您的儿子。
窗外,由远及近,传来了急救车的鸣笛声,越来越清晰,就像是专门为我们奏响的送葬曲。
秦律师的声音,如同最后的判决,通过听筒清晰地传来:
程家的老爷子……等不起了。
我们需要一位健康的,匹配的,唯一的……
——捐赠者。
13
警笛声是追魂的号角,越来越近。
我死死攥着手里的牛皮纸袋,拉着叶桉的手,掌心里全是冷汗。
跑,可是能跑到哪里去整个世界,都是程家的棋盘。
妈!这边!
叶桉忽然扯着我,钻进一排废弃的巴士车厢后,指着地面一个不起眼的、半开的铁栅栏。那下面是一个散发着铁锈和机油味的黑暗通道。
这可能是另一个陷阱,也可能是唯一的生路。我没有选择。
我们像老鼠一样钻了进去。通道狭窄逼仄,上面的人声、车门声、秦律师冷漠的命令声,都变得模糊不清。我们在黑暗中跌跌撞撞,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终于透出一丝微弱的灯光。
通道的尽头,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维修车间。一个浑身油污、干瘦得像根老柴的男人,正坐在一堆废弃引擎上,就着一瓶二锅头,啃着发硬的馒头。
他抬起浑浊的眼皮,扫了我们一眼,像是早就料到我们会来。
又来躲猫猫他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是躲债,还是躲仇家
躲索命的。我喘着气,把叶桉护在身后。
他咧开缺了门牙的嘴,笑了:那你们找对地方了。我这,叫‘鬼门’。活人找不着,只有死鬼闻得到味儿。
他自称老鬼,是这片废弃之地的王。他说,前几天,有个快死的女人,疯了一样冲进来,往他手里塞了一沓钱,只有一个要求——如果有一对母子被逼到这里,让他们从你的‘鬼门’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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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叶徽。她用自己的命,为我们买了最后一张通往地下的船票。
老鬼把我们藏进了一个运输重型机械的、伪装成废料的集装箱里。当黎明的第一缕光刺破天际,我们随着一辆轰鸣的卡车,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座城市。
14
我们被送到了另一座城市的城乡结合部。一个灰色的、匿名的、像野草一样顽强的地方。
老鬼说,在这里,没有人关心你的过去,只关心你明天还能不能活。
我明白,安全只是暂时的。程家就像盘旋在头顶的秃鹫,只要叶桉还活着,他们就不会放弃。
拿着那个文件袋,我感觉自己像是抱着一颗核弹头。直接交给媒体或警察第二天它就会变成一堆废纸,而我们会消失得更彻底。
程家的强大,在于它是一个封闭的、自成一体的王国。
要打破一个王国,只能从内部点火。
深夜,我借用公共电话亭,拨了一个记录在叶徽手机里的、没有存姓名的加密号码。这个号码,是她给我最后的遗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