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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傅云深的书房,现在成了一个巨大的灵堂。
灵堂里供奉的,是我。
书架第三层最显眼的位置,摆着我高中时用过的课本,扉页上我随手画的小人,已经被摩挲得模糊不清。
床头柜上那个上了锁的盒子里,藏着我这些年掉落的头发,被他一根根捡起来,用红色的丝线小心翼翼地捆成一束束。
就连他现在每天穿的西装口袋里,都永远装着我最喜欢吃的那款薄荷糖。
他以前最讨厌薄荷的味道,说闻着头晕。
现在,却像个瘾君子一样,每天都要闻上几遍。
傅总,白小姐又在医院里闹了。
助理周岩站在书房门口,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医生说,她的心脏功能,已经衰竭了三成。
再这么由着她闹下去,恐怕......
傅云深没有抬头。
他的目光,死死地黏在面前的电脑屏幕上。
屏幕上正在播放的,是一段监控录像。
画面里的我,正坐在傅家别墅的飘窗上,沐浴着午后的阳光,低头认真地织着一条围巾。
阳光落在我的发梢上,像镀了一层温柔的金边。
那是三年前的冬天,他让人在别墅里装的监控拍下的。
这段录像,自从我死后,他翻来覆去,已经看了不下几百遍。
让她闹。
傅云深终于开口,声音嘶哑。
他的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轻轻划过我画面里的脸颊。
反正那颗心,本来就不属于她。
周岩愣住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自从太平间那场没有葬礼的告别之后,他的老板就变得越来越奇怪。
他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经常一个人抱着那件我织的、针脚歪扭的丑毛衣,在我的房间里坐到天亮。
他把白清欢派人送来的所有补汤,都原封不动地倒进了垃圾桶,嘴里念叨着有股怪味。
他甚至在一次重要的董事会议上,当着所有股东的面,喊错了名字。
他对着项目策划书上的签名,脱口而出:这个方案,念念做得很好。
整个会议室,死一般的寂静。
傅总,警方那边又来电话了,催我们尽快提交关于欧洲分部洗钱案的资料......
全部推给法务部处理。
傅云深不耐烦地打断他,眼睛依然没有离开过电脑屏幕。
还有,把我以前住的主卧收拾出来,恢复成苏念住过的样子。
记住,里面的一根头发,都不许动。
周岩领命退出去的时候,隐约听见书房里,传来他老板压抑的、带着哭腔的低语。
那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空气中那个看不见的亡魂。
念念,我以前总说你织的围巾太扎脖子,其实......其实是骗你的。
我是怕戴久了,就再也舍不得摘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