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第3页)
“他……他好像一点事都没有?”
短暂的死寂后,是压抑不住的、如同蚊蚋般的议论声。所有人都懵了,完全看不懂发生了什么。这和他们预想的任何一种结果都不同!
周扒皮脸上的冷笑僵住了,如同戴上了一副拙劣的面具。他张着嘴,三角眼里充满了惊愕和茫然。赵铁柱脸上的得意也凝固了,转而变成了错愕和不解。郑执事出手,从未失手,要么亮光(引气成功),要么人倒(引气失败),这毫无反应算怎么回事?
郑山缓缓收回了手指,指尖那缕土黄微光彻底消散。他深深地看了林夜一眼,那眼神锐利如鹰隼,仿佛要将眼前这个依旧带着几分睡眼惺忪、看似人畜无害的少年从里到外彻底看穿。
林夜被郑山这极具穿透力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茫然和无辜,小声嘟囔了一句:“执事大人……我……我这是过了还是没过?”
他这茫然无措的反应,配上那副天然呆的表情,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刚才引发了何等异象。
郑山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再次凝神感应,强大的筑基期神识如同无形的触手,瞬间笼罩了林夜全身。然而,反馈回来的信息却让他更加困惑。
林夜的丹田气海,在他强大的神识探查下,确实空空荡荡,只有极其微弱的、刚刚诞生的气感在缓缓凝聚流转,其量微乎其微,甚至比刚刚引气成功的王石头还要稀薄得多,勉强只能算是在引气入体的门槛上刚刚站稳了一只脚。经脉虽然比三个月前通畅了一丝,但也远谈不上宽阔坚韧,依旧是资质低劣的典型表现。
至于刚才那溃散他指力、让他心悸的奇异意境,以及那一闪而逝的微弱白光,此刻在林夜体内却如同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任凭他神识如何仔细探查,也找不到丝毫残留的痕迹。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真的只是他的错觉。
但郑山非常清楚,那不是错觉!他指尖残留的那一丝被“点破”的惊悸感,依旧清晰!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笼罩着练功场。
郑山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深沉地盯着林夜。林夜则是一副被盯得有些发毛的样子,眼神躲闪,手脚似乎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周扒皮大气不敢出,额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赵铁柱等人更是噤若寒蝉,被这诡异的气氛压得喘不过气。
时间仿佛凝固了。
足足过了十几个呼吸,郑山才缓缓收回那极具压迫感的目光,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沉稳平静,听不出任何波澜:
“丹田气海初辟,引气入体……勉强成功。”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灵气微弱,属性……未显。”
“什么?!”周扒皮失声惊呼,眼珠子差点瞪出来。引气入体勉强成功?这废物……他竟然成功了?虽然是最垃圾的“未显属性”,但这怎么可能?!
赵铁柱等人更是如遭雷击,脸上的表情瞬间从错愕变成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嫉妒!这天天睡觉的废物,居然踩了狗屎运,在最后关头引气成功了?虽然是最差的“未显属性”(意味着灵根资质极其低劣驳杂,无法显现出明显的五行偏向,潜力几乎等于没有),但这意味着他至少摆脱了沦为矿奴的命运!凭什么?!
林夜似乎也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了一个混合着茫然、惊喜和依旧浓重睡意的复杂笑容,对着郑山深深一躬,声音带着点憨气:“谢…谢谢执事大人!”
郑山不再看他,转身对周扒皮吩咐道:“记录。林夜,引气一层初期,未显属性。可留外门。”说完,他不再停留,身形一晃,如同融入山风,几个起落便消失在通往主峰的山道尽头,留下一个依旧笼罩在震惊与诡异气氛中的练功场。
“不…不可能!执事大人!他一定是用了什么邪法!他天天睡觉怎么可能引气成功?还是未显属性?这……”周扒皮看着郑山消失的方向,又猛地转头死死盯住林夜,脸色铁青,声音因为极度的不甘和愤怒而变得尖利扭曲。
“够了!”一个冰冷的声音打断了周扒皮的咆哮。开口的是郑山留下的一名负责记录的外门正式弟子,他冷冷地扫了周扒皮一眼,“执事大人已亲自查验判定,轮不到你质疑!做好你的本分,记录名册!”
周扒皮被这冰冷的目光一刺,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满腔的怒火和不甘瞬间被浇灭了大半,只剩下憋屈和恐惧。他狠狠瞪了林夜一眼,那眼神怨毒得如同毒蛇,然后才不甘不愿地拿出名册,用几乎要把纸戳破的力道,在上面重重写下了“林夜,引气一层初期,未显属性”几个字。
赵铁柱等人更是脸色难看至极。尤其是赵铁柱,他引气一层后期的修为,火金双属性,本是这批杂役中最耀眼的,足以傲视所有人。可这个他从未放在眼里的废物林夜,竟然也踩线过关了!虽然是最垃圾的“未显属性”,但这就像一颗老鼠屎掉进了他精心烹制的美味汤羹里,让他觉得无比恶心,仿佛自己的优秀都被这废物的狗屎运给玷污了!
“哼!走了狗屎运的废物!”赵铁柱走到林夜面前,居高临下,眼神冰冷充满鄙夷,“别以为引气入体就一步登天了!未显属性,就是最垃圾的杂灵根!一辈子都别想突破引气三层!等着吧,宗门大比,我会让你知道,废物永远是废物!”
他故意把声音放得很大,充满了威胁和羞辱。周围几个依附他的少年也纷纷投来不善的目光。
林夜似乎被赵铁柱的凶恶气势吓到了,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脸上那点刚刚因为“过关”而升起的喜色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怯懦和不安。他低着头,小声嗫嚅道:“赵……赵师兄教训的是……”
那样子,活脱脱一个被恶霸欺凌、敢怒不敢言的受气包。
这幅窝囊样,让赵铁柱心中那股邪火稍微发泄了一点,但更多的还是不屑。他冷哼一声,带着几个跟班,趾高气扬地离开了练功场。
其他杂役弟子也神色复杂地陆续散去,看林夜的目光,有残留的震惊,有难以理解的困惑,但更多的是一种疏离和隐隐的排斥。一个走了天大狗屎运的“未显属性”废物,终究还是废物,不值得结交,反而因为刚才那诡异的一幕,让人下意识地觉得他有些邪门。
很快,练功场上只剩下林夜一人,还有那棵歪脖子老松树。
山风吹过,卷起地上的枯叶和尘土。
林夜慢慢抬起头,脸上那怯懦、茫然、不安的表情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慵懒的玩味。他伸手拍了拍肩膀上被风吹落的松针,仿佛刚才那场决定命运的查验和随之而来的冲突,不过是拂过耳畔的一缕微风。
丹田内,那缕融合了“点破真意”的暖流,正不疾不徐地自行运转着,如同一个不知疲倦的微型磨盘,缓慢却持续地吸纳着天地间微薄的灵气。每一次运转,都让他对这缕真意的感悟加深一分。刚才郑山【探元指】的刺激,虽然凶险,却意外地加速了他对这缕真意与自身契合的进程。那瞬间的爆发与反击,更像是一种源于本能的“演练”。
至于“未显属性”的评价?林夜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无人察觉的弧度。
万古剑冢灌顶而来的剑意真髓,岂是这凡俗测灵之法所能窥探和定义的?那一道墨色剑影的“点破”之意,早已超越了五行属性的藩篱,直指天地间某种更本源的“真”。那微弱一闪的白光,不过是其冰山一角、微不足道的显化罢了。
“睡觉…果然才是王道啊。”林夜满足地叹了口气,睡意又涌了上来。他习惯性地打了个哈欠,眼角挤出两滴生理性的泪水,然后转身,一步三晃,慢悠悠地朝着自己那间破败的茅屋踱去。
他需要好好睡一觉,消化一下刚才的“意外收获”。丹田里的“小东西”,似乎对那个所谓的“测灵石”很感兴趣?刚才郑山离开时,林夜敏锐地察觉到,自己丹田内那缕暖流,似乎对郑山腰间那块墨玉令牌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近乎本能的“渴望”?
回到茅屋,腐朽的木门再次发出“吱呀”的呻吟。屋内依旧冰冷、破败、充斥着霉味。但林夜却觉得无比安心。他看都没看那张三条腿的破桌和瘸腿的凳子,径直走到角落的草席边,如同倦鸟归巢般,舒舒服服地躺了下去。
身体接触到粗糙却熟悉的草席,所有的喧嚣、探究、鄙夷都被隔绝在外。他满足地喟叹一声,调整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眼皮沉重地阖上。
意识,如同沉入温暖深水的石子,迅速模糊、下沉。
破败的茅屋景象在感知中淡去,取而代之的,是那片熟悉的、冰冷而辉煌的万古剑冢!
黑曜石般的大地,无尽的神兵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