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5页)
刘芳一反常态,不停地往我碗里夹菜,那热情劲儿,差点把我的碗堆成一座小山。
data-fanqie-type=pay_tag>
默默啊,你瞅瞅你,在外面工作肯定很辛苦,都累瘦了。多吃点,这可是妈特地为你做的。
我哥陈昊,则一个劲地给我倒酒,端着酒杯,非要敬我。
默默,来,哥敬你一杯。以前……以前是哥不对,哥没本事,让你受委屈了。
我爸妈,则在一旁唉声叹气,你一言我一语地,讲述着我那好侄子陈阳,最近是如何的茶不思饭不想,如何的痛改前非,如何的后悔不已。
他们说得声情并茂,眼圈泛红,仿佛陈阳不是去赌博欠了钱,而是为国捐躯了一样。
好一出完美的三堂会审。
表演得真卖力。
我低着头,扒拉着碗里的米饭,一言不发。
饭过三巡,酒过两杯,正戏,终于来了。
我哥陈昊,朝一直埋头假装玩手机的侄子陈阳,使了个眼色。
下一秒,陈阳扑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在了我面前的地板上。
那声音,响亮又沉闷。
一个十九岁的大小伙子,一米八的个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脸上的肉都在哆嗦。
姑姑!我错了!我不是人!我被猪油蒙了心,我鬼迷心窍,才去碰那些害人的网赌!
我再也不敢了!我发誓!姑姑,你就救救我吧!那些人说,再不还钱,就要……就要我的命啊!
他一边哭嚎,一边真的拿自己的头,去撞冰冷坚硬的地板。
砰!
砰!
砰!
一声比一声响,听得人头皮发麻。
客厅里,所有人都用一种审判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我。
我爸那呛人的烟雾。
我妈那无声的眼泪。
我哥那哀求的眼神。
我嫂子那鄙视的目光。
还有我侄子那惊天动地的哭嚎和磕头声。
这一切,交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巨网,要把我牢牢地困在中央,动弹不得。
仿佛我今天,只要敢说一个不字,我就是这个家的千古罪人。
我就是那个亲手把他们全家推向深渊的,十恶不赦的冷血动物。
这不是家宴。
这是审判庭。
而我的罪名,是不够奉献。
我看着眼前这荒诞又滑稽的一幕,思绪却飘回了两年之前。
那年,我刚提了新车,就是楼下停着的那辆白色SUV。
我开了无数个夜车,跑了无数个客户,磨破了嘴皮子,才换来的,给自己的奖励。
宝贝得跟眼珠子似的。
提车不到一个星期,我哥陈昊就打来电话,说他要带刘芳和陈阳,去邻市的亲戚家吃喜酒,想借我的新车开开,显得有面子。
我当时心里一百个不情愿。
新车,谁舍得往外借
但禁不住他软磨硬泡,再加上我妈在电话那头帮腔,说什么一家人,那么小气干嘛,我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把车钥匙给了他。
结果呢
车开回来的时候,车头撞得稀巴烂,保险杠都快掉了,惨不忍睹。
后来我才从别人嘴里知道,根本不是我哥开的车。
是我那好侄子陈阳,当时还没驾照,趁他爸妈在亲戚家打麻将的时候,偷开了我的车,载着一群狐朋狗友,在国道上跟人飙车,一头追尾了一辆大货车。
人没事,就是车,差点报废。
事后,我哥和我嫂子,没有一句道歉,没有一句安慰。
刘芳反而叉着腰,理直气壮地对我嚷嚷:不就一辆破车吗走保险不就行了嚷嚷什么!你侄子没出事,就是万幸了!你这个当姑姑的,心眼怎么比针尖还小还能跟他一个小孩子计较
我哥在一旁和稀泥:就是,默默,多大点事儿。大不了保险报不了的那些维修费,你自己先垫一下嘛,都是一家人,跟我们算这么清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