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2页)
再后来,大军拔营回京,我竟无法将她抛下。
许是征战太久,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
又或许,仅仅是想拥有一点不必顾虑天家威仪,不必回应那灼热得几乎令人窒息的深情的东西。
我将她藏在一辆运送辎重的马车夹层里,带回了京城。
将她安置在城南一处僻静的两进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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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识字,不懂汉话,只会几个简单的词。
她看我的眼神,充满了依赖和讨好,与月儿那明亮坦荡得要将我整个人都点燃的爱意截然不同。
这种不同,让我感到隐秘的放松,甚至是掌控的快意。
我知道这不对。
陆明远那家伙喝醉了就抱着他夫人画像亲吻的样子偶尔也会闪过脑海。
可心底另一个声音在叫嚣,萧令月爱我入骨,她追了我整整三年,满京城谁人不知
她为我挡过言官的弹劾,为我向父皇求过情,甚至在我重伤时衣不解带守了三天三夜。
她怎么会容不下一个无依无靠,只求活命的女奴
况且,我又没给那名分,不过是养着罢了。
她贵为公主,这点容人之量总该有。
这份隐秘的放纵,便在这矛盾的自欺欺人中滋长。
自那日撞见月儿对着那状元郎展露笑颜,公主府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变化。
但我依旧宿在主院,依旧在人前与她并肩而立,扮演着大秦朝最令人艳羡的佳偶。
甚至因着心底深处的愧疚,我对她比往日更添了几分刻意的温存。
我会在宫宴上为她布菜,会在她下辇时伸手搀扶,会当着父皇母后的面赞她持家有方。
她也依旧会对我回以微笑,会在我铠甲加身时亲手为我系上披风,会在夜深时为我按摩因久站军姿而僵硬的肩背。
只是每每对上她那明净的眼眸,我便如芒在背,仿佛所有肮脏的心思都无所遁形。
以至于没有发现那眼睛深处藏着的审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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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与阿史那云,也仍在偷偷幽会。
她的小院僻静,我常在午后以巡营或访友为由脱身。
她不谙世事,像一张白纸,对我给予的一切都带着受宠若惊的感激。
她会用刚学会的汉话笨拙地问我,将军可累
然后为我揉捏酸痛的手臂。
甚至也从不主动索要什么,只在我丢给她一些散碎银两或精巧的珠花时,才抬起那双灰蓝色的眼睛,露出一个带着点卑微的笑容。
我沉溺于这种平衡里。
一面是月儿带来的尊贵体面的婚姻,一面是阿史那云那里带着禁忌刺激的避风港。
我从未想过打破这平衡。
阿史那云只是属于我的一个战利品,而月儿,是我裴珩立于朝堂,光耀门楣的根基。
直到这日,阿史那云染了风寒。
一切就都失控了。
她高烧不退,咳嗽得撕心裂肺,脸色苍白像极了我在尸堆里初见她的模样。
这瞬间勾起了我心底的怜惜和保护欲。
而城南回春堂的孙老大夫,专治疑难杂症,只是求诊者众多,且不论身份贵贱都要亲自排队看诊。
马车行至回春堂所在的窄巷外,便见巷口早已被求诊的人堵得水泄不通。
我正欲吩咐裴忠停下马车,目光扫过巷尾那排着长队的人群,一下子就定住了。
队伍末尾,那个正冻得不住跺脚搓手的身影,不是月儿是谁
她怎么会在这里,贵为一国公主,病了自有太医看诊啊。
是了,阿母前几日贪凉,昨前去看望的时候她咳嗽了几声,我随口提过一句城南孙老大夫的膏药止咳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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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动。我压低声音对身旁扮作小厮的裴忠喝道。
绕路,去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