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第3页)
沉闷的敲击声在厅堂中回荡。
随着最后一声敲击落下,平滑的石壁内部传来一阵沉闷的机括转动声!紧接着,石壁悄无声息地向内滑开,露出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延伸的幽暗阶梯!一股比厅堂更加阴冷、潮湿、混杂着浓重血腥气和铁锈味的寒风,从阶梯深处呼啸而出!
萧珩回头,冰冷的视线再次落在刚刚挣扎着坐起的林薇身上,那眼神复杂到了极致,有审视,有暴怒,有探究,更有一丝被强行压制的、如同火山般的剧痛。
“带上她。”他命令道,声音已恢复冰冷,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去寒潭狱。”
说完,他不再停留,率先迈步,身影没入阶梯下方的幽暗之中。
两名玄甲护卫无声上前,一左一右架起林薇。他们的手如同铁箍,不容丝毫反抗。林薇被半拖半架着,走向那条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向下阶梯。幽暗如同巨兽的咽喉,将她吞噬。
阶梯漫长而陡峭,盘旋向下。两侧石壁上只有稀疏的、燃烧着幽蓝色火焰的壁灯,光线昏暗,只能照亮脚下湿滑的台阶。空气越来越冷,血腥气和铁锈味浓得化不开,还夹杂着一种陈腐的、令人作呕的绝望气息。隐约的、非人的痛苦呻吟和锁链拖动的刺耳声响,从下方更深邃的黑暗中断断续续传来,如同地狱的挽歌。
终于,阶梯到了尽头。
眼前豁然开朗,却又瞬间被更深的寒意冻结。
这是一个巨大的、深入地下的天然溶洞改造而成的空间。穹顶高悬,垂挂着无数尖锐冰冷的钟乳石,如同倒悬的利剑。地面是粗糙的黑色岩石,中央是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寒潭!潭水漆黑如墨,平静无波,散发出彻骨的寒气,水面之上氤氲着肉眼可见的白色冰雾。
寒潭周围,是开凿在岩壁上的一个个囚笼!粗如儿臂的玄铁栅栏后,隐约可见蜷缩扭曲的黑影。岩壁上插着更多的幽蓝火把,跳跃的冷光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如同鬼域。
这里,就是靖王府最隐秘、最恐怖的所在——寒潭狱。
萧珩站在寒潭边一块突出的黑色岩石上,背对着入口,玄黑色的身影几乎与幽暗的寒潭融为一体。两名护卫将林薇带到距离他三丈远的地方停下。
“王爷,人带到。”一名护卫沉声道。
萧珩缓缓转过身。幽蓝的火光映照着他冰冷的脸庞,那双寒潭般的眼睛在阴影中亮得惊人。他没有看林薇,而是抬手,指向寒潭对面岩壁上,一个位置最高、也最为森严的囚笼。
那囚笼并非玄铁栅栏,而是用整块巨大的、半透明的黑色寒玉镂空雕琢而成!如同一个巨大的玉棺!玉棺内部,隐约可见一个极其枯瘦、蜷缩成一团的人影,被数道粗大的黑色锁链死死捆缚着。
“认得他吗?”萧珩的声音在空旷阴冷的寒潭狱中回荡,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那玉棺囚笼之中。
玉棺内,那个枯瘦的身影似乎动了一下,锁链发出轻微的哗啦声。一个极其沙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般的声音,艰难地从玉棺的缝隙中飘了出来,带着浓重的漠北口音:
“…谁…?”
萧珩侧开身,幽冷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落在林薇苍白而沾着污泥的脸上。
“抬起头来。”他的命令如同寒冰。
林薇被迫抬起头,看向那幽暗的玉棺囚笼。岩壁上的幽蓝火把跳跃着,光线透过半透明的黑色寒玉,勉强勾勒出囚笼中那人的轮廓——一个瘦得只剩骨架的老人,满头灰白乱发如同枯草,脸上布满纵横交错的疤痕,其中一道斜贯整张脸,毁掉了一只眼睛。仅剩的那只独眼,浑浊不堪,此刻却努力地睁大,死死地望向林薇的方向。
当他的目光落在林薇脸上时,那浑浊的独眼猛地一缩!随即,他的视线如同被火燎到一般,骤然下移,死死盯住了林薇裸露在外的脖颈下方——那道清晰的月牙形疤痕!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整个寒潭狱只剩下幽蓝火焰燃烧的噼啪声,以及寒潭水面氤氲的冰雾升腾的细微声响。
玉棺中,那枯瘦如鬼的老者,仅剩的独眼死死盯着林薇锁骨下的月牙疤,浑浊的瞳孔剧烈地颤抖着,如同风中残烛。他干裂起皮的嘴唇哆嗦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
突然!
他猛地挣扎起来!捆缚着他的粗大锁链瞬间绷紧,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他枯瘦的身体爆发出与其形貌不符的力量,疯狂地撞击着坚硬的寒玉囚笼!
“呃啊——!”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嘶嚎,骤然撕裂了寒潭狱的死寂!
“月…月奴!是月奴的契!小姐…小姐的血脉啊——!!”老者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泣血的悲怆和无尽的狂喜,如同惊雷般在幽冷的空间中炸响!“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萧氏…萧氏还有后!还有后啊——!!”
他疯狂地嘶喊着,仅剩的独眼中浑浊的泪水混着血水汹涌而出,在那张布满狰狞疤痕的脸上冲刷出污浊的沟壑。锁链因他疯狂的挣扎而深深勒入皮肉,鲜血渗出,染红了冰冷的寒玉内壁,触目惊心。
这突如其来的、如同疯魔般的嘶吼和那“萧氏还有后”的呐喊,如同万钧重锤,狠狠砸在林薇的心上!她脑中“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月奴?小姐?萧氏血脉?!
云姨娘…她难道是…兰陵萧氏的旧仆?甚至…是萧珩母妃的贴身侍女?!而自己锁骨下的月牙疤…是某种“血契”?是身份的证明?!
她猛地转头看向萧珩。
萧珩依旧站在寒潭边的黑岩上,玄衣墨发,身形挺拔如枪。幽蓝的火光在他冰冷的侧脸上跳跃,映照着他紧抿的薄唇和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震惊,没有狂喜,只有一片冰封的死寂。但那死寂之下,林薇却清晰地感受到一股足以焚毁一切的、压抑了二十年的滔天怒焰和刻骨剧痛,正无声地咆哮着!
他缓缓抬起手。
那只骨节分明、冷白如玉的手,此刻却微微颤抖着,指向寒潭对面玉棺中那个仍在疯狂嘶吼挣扎的老者。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淬着血和冰,清晰地穿透老者的嚎哭,砸在死寂的寒潭狱中:
“七叔,你看清楚了。”
“她,就是当年那个本该死在漠北风雪里的…”
“萧氏遗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