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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上你,从遇见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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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第4页)

嗡——!

程果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重锤狠狠击中!瞬间一片空白!所有的勇气、期待、幻想,都在这一刻被击得粉碎!结婚她结婚了!巨大的震惊和随之而来的、铺天盖地的尴尬,像海啸般瞬间将他吞没!他的脸腾地一下,红得如同煮熟的虾子,一直蔓延到脖子根!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头部,耳朵里嗡嗡作响。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怎么办怎么办!巨大的羞耻感让他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像个被当场抓获的小丑,在众目睽睽之下(虽然周围可能没人注意)表演了一场彻头彻尾的单相思闹剧!

不行!不能就这么僵着!必须说点什么!哪怕是最蹩脚的借口!

在巨大的社死压力和求生本能的驱使下,程果那被尴尬烧得滚烫的脑子里,竟然在电光火石之间,蹦出了一个极其离谱、连他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的理由!他几乎是未经思考,话就冲口而出,声音因为紧张和羞耻而变得又高又急,甚至有些变调:

啊啊!不不不!你别误会!他慌乱地摆着手,语速快得像机关枪,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是说……我们公司!对!我们公司最近在搞一个产品推广活动!免费赠送试用装!我看……我看你的气质……特别适合我们这款产品!真的!特别适合!所以……所以就想加个微信,回头……回头方便把产品资料和试用装发给你!免费的!绝对免费!

他一边说,一边努力地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极其僵硬的推销员式笑容,试图让自己看起来真的只是一个热情过头的业务员。

这番漏洞百出、前言不搭后语的解释,配上他那涨红的脸和慌乱的眼神,简直欲盖弥彰到了极点。

女孩安静地听完他这番语无伦次、明显是临时胡诌的推销词,脸上那礼貌而疏离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甚至连眼神都没有波动一下。她只是非常平静地看着程果,仿佛早已看穿了他所有笨拙的掩饰。

然后,她轻轻摇了摇头,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拒绝: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真的不用了。

语气干脆利落,没有任何拖泥带水。

轰——!

列车进站的巨大轰鸣声,如同为程果此刻的社死现场奏响的终场交响曲。巨大的风压和刺耳的刹车声淹没了站台上所有的声音,也彻底击碎了程果最后一丝残存的侥幸。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只剩下尴尬到极致的惨白。他甚至不敢再看女孩一眼,仿佛再多停留一秒都是酷刑。他猛地转过身,像一只被烫到的虾,几乎是落荒而逃!他甚至没有看清方向,只是凭着本能,低着头,脚步踉跄地朝着远离那个鹅黄色身影的方向,拼命地挤进汹涌的、正准备上车的人潮中。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混乱地撞击着,每一次跳动都带来一阵尖锐的羞耻和疼痛。脸颊和耳朵依旧滚烫,那热度甚至灼烧着他的神经。他感觉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像针一样扎在他背上,充满了嘲笑和怜悯。尽管他知道,根本没人会在意他这个小插曲。

他拼命地往前挤,只想离她远一点,再远一点。直到挤到站台的最远端,一个靠近尽头柱子的角落,他才像终于耗尽了所有力气,背靠着冰冷的柱子停了下来。他大口地喘着气,胸膛剧烈起伏,试图平复那几乎要跳出喉咙的心跳和翻江倒海的尴尬。

他抬起头,视线穿过攒动的人头缝隙,远远地望向站台另一端。那个鹅黄色的身影依旧安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刚才那场尴尬的对话从未发生。她微微低着头,似乎重新戴上了耳机,再次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与周围的喧嚣隔绝开来。

那么平静,那么遥远。

程果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酸又涩,沉甸甸地往下坠。刚才那点微妙的联系,那点心照不宣的微笑默契,在这一刻,被彻底斩断。他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彻底改变了。

列车门打开。这一次,程果没有再看她一眼。他低着头,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随着人流,默默地、快速地走进了离他最近的车厢。他刻意选择了最靠近角落的位置,面朝冰冷的内壁,仿佛要将自己与整个世界隔绝。

车厢门缓缓关闭,隔绝了站台,也隔绝了那个鹅黄色的身影。列车启动,加速,驶入幽深的隧道。

程果靠在冰冷的车厢壁上,闭上眼睛。脑海里反复回放的,是她那句平静的我结婚了,和她最后那礼貌却无比疏离的拒绝笑容。每一个画面,每一个字眼,都像一把钝刀子,反复切割着他那颗刚刚萌动、就被无情宣告死亡的心。

原来,所有的期待,所有的悸动,所有的勇气,都只是一场彻头彻尾的自作多情。他像一个蹩脚的演员,在别人早已落幕的舞台下,独自上演了一场无人喝彩的独角戏。

车厢摇晃着,窗外是飞速倒退的、模糊的黑暗。程果感觉自己的心,也正沉向一片冰冷而黑暗的深渊。他第一次觉得,这趟通往郊区出租屋的地铁旅程,是如此的漫长,如此的……寒冷。

此后的每一天,傍晚六点零几分,江湾路站的站台依旧喧嚣如故。

程果依旧准时出现。只是,他不再走向站台中部偏后的位置。那个曾让他充满期待的地点,如今变成了一个布满无形荆棘的禁区。他总是刻意地、早早地走到站台的最远端,靠近尽头通风口或者巨大承重柱的地方。那里人相对稀少,视野也相对受限。

他依旧会下意识地在人群中搜寻。目光像雷达一样扫过攒动的人头,几乎不需要费力,就能在熟悉的位置捕捉到那个身影。她似乎没有太大变化,衣服随着季节更替,但依旧是简单清爽的风格。她依旧戴着耳机,微微低着头,安静地等待着列车。

只是,程果的目光不再停留。每一次捕捉到那抹熟悉的身影,他的心脏都会像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刺一下,带来一阵短暂的、带着钝痛的收缩。随即,他会像被烫到一样,迅速而决绝地移开视线,将目光投向对面空荡荡的轨道,或者头顶刺眼的荧光灯管,或者手机屏幕上那些永远刷不完的新闻。

他强迫自己不再去看她。不再去捕捉她细微的表情,不再去留意她今天穿了什么颜色的衣服,不再去幻想她耳机里流淌着怎样的旋律。那场尴尬的社死,像一道深刻的烙印,时刻提醒着他保持距离。那点曾经让他心动的默契和微笑,如今回想起来,只剩下无尽的难堪和自作多情的羞耻。

他知道她结婚了。这个事实如同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横亘在他与她之间。他所有的悸动和幻想,都在这个事实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和不合时宜。他不能,也不该再有任何非分之想。保持距离,是他唯一能做的、也是对自己和她最基本的尊重。

偶尔,在极其偶然的情况下,当他的视线无意间掠过她所在的方向时,他似乎能感觉到,她也曾朝他这边投来过短暂的一瞥。那目光很轻,很快,像羽毛拂过水面,不留痕迹。他不知道那目光里包含着什么,是好奇是了然还是……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他不敢深究,也拒绝深究。每一次察觉,他都会立刻低下头,或者转身,用更专注地看手机来掩饰内心的波澜。

站台上的距离,从几米拉长到几十米。心理上的距离,更是隔了千山万水。那点由尴尬的初遇、无声的观察、隐秘的悸动和一次失败的搭讪所构建起来的、脆弱而微妙的联系,在我结婚了三个字面前,彻底烟消云散。

日子,重新回到了遇见她之前的轨道。上班,下班,挤地铁,回到那个狭小的出租屋。生活像一潭死水,乏味,重复,看不到波澜。只是,这潭死水底下,似乎沉淀了一些新的东西。不再是单纯的麻木,还混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和……淡淡的怅惘。

他依旧每天在江湾路站下车,汇入晚高峰的人流。站台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不同的故事,奔向不同的终点。他站在站台尽头,看着对面轨道呼啸而过的列车,车灯在幽暗的隧道里拉出长长的光带,如同流逝的时光。

那个鹅黄色的身影,依旧每天准时出现在站台的另一端,像站台上一个固定的坐标。他们存在于同一个空间,同一个时间片段,却像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各自沿着既定的轨道,奔向各自截然不同的人生。

爱上一个人,或许真的只需要一个瞬间,一个眼神,一次尴尬的巧合。

而结束一场无望的、甚至从未真正开始的暗恋,有时,也只需要一句平静的陈述和一个礼貌的拒绝。

剩下的,便是这站台上无声的距离,和漫长时光里,偶尔泛起的、带着涩意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