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第1页)
跟着姜玄伯走进木桩围墙的刹那,我突然理解了
“蛮荒”
二字的重量。
夕阳把木栅栏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一道道歪斜的伤疤刻在黄土地上。所谓的
“部落”,就是百十座低矮的茅草屋挤在方圆半里的范围内,屋顶铺着干枯的茅草,墙是黄泥混着碎草糊的,风一吹就簌簌掉渣。几个光屁股的孩子举着石制的玩具在泥地里打滚,看见我时突然僵住,手里的石斧
“啪嗒”
掉在地上,撒腿就往大人怀里钻。
“首领回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原本在屋檐下编藤筐的妇女、在空地上打磨石器的男人,全都停了手里的活计,齐刷刷地朝我看来。他们的眼神里裹着太多东西
——
敬畏像晨雾一样弥漫在最外层,底下藏着好奇,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仿佛我不是他们等待了一个月的首领,而是从雷眼里钻出来的怪物。
我身上的冲锋衣在这群裹着兽皮的原始人里,确实像戏服。防风面料反射着夕阳的光,拉链的金属齿闪着冷光,连鞋子上的反光条都显得格格不入。姜玄伯走在我身侧,腰杆挺得笔直,手里的木杖每敲一下地面,周围的议论声就低下去一分。他时不时扭头看我,眼神里的狂热还没褪去,像捧着宝贝的孩子。
“首领的衣裳是祖地的样式吗?”
有个梳着脏辫的少年大着胆子问,手里还攥着半截没打磨好的石矛。
姜玄伯立刻瞪了他一眼:“祖地的圣物也是你能议论的?”
“无妨。”
我抬手拦住他,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平和,“这确实是祖地的衣裳,轻巧,还能挡风。”
我故意拉了拉拉链,“咔嗒”
一声脆响,吓得前排几个孩子往后缩了缩。
穿过人群时,能闻到一股复杂的味道
——
潮湿的泥土味、兽皮的腥气、远处篝火的烟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腐臭味。有个老婆婆举着陶碗朝我拜了拜,碗里盛着浑浊的液体,漂着几片不知名的野菜。姜玄伯低声解释:“这是部落里年纪最大的巫妪,她在祝您平安归来。”
我点点头,学着记忆里古装剧的样子朝她拱了拱手。老婆婆愣了一下,突然激动地哭起来,用我能听懂的语言念叨着
“神农显灵”。
首领的
“宫殿”
其实就是间大些的茅草屋,比周围的屋子多了层木栅栏当院墙。推门进去时,门框上挂着的兽骨风铃叮当作响,声音算不上悦耳,却带着一种原始的肃穆。屋里空荡荡的,地上铺着厚厚的干草,墙角堆着几捆草药,正中央是块磨得发亮的石板,看起来像是议事用的石桌。
“首领,您先歇歇,我这就去弄吃的。”
姜玄伯搓着手,眼睛在屋里扫来扫去,像是在检查有没有不妥当的地方。
“等等。”
我叫住他,指了指石板旁的草堆,“先坐,我有话问你。”
姜玄伯立刻盘腿坐下,腰杆挺得笔直,双手放在膝盖上,活像个等待训话的小学生。我这才仔细打量他:约莫五十多岁的年纪,头发用麻绳捆在脑后,夹杂着不少白发,脸上的彩绘已经有些斑驳,露出底下沟壑纵横的皮肤。最显眼的是他脖子上挂的项链,用兽牙和不知名的骨头串成,其中有颗指节大的绿松石,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光。
“现在到底是什么时候?”
我直截了当的问,“别说什么祖地的纪年,告诉我,你知道的最大的部落有哪些?除了姬轩辕,还有谁?”
姜玄伯皱起眉,似乎在努力理解我的问题:“首领,我们只认太阳和月亮的轮回。现在是草木刚发芽的时节,去年这个时候,您带着我们在姜水下游种了粟米。”
他顿了顿,掰着手指数,“大部落嘛,东边有蚩尤的九黎部落,他们的人脸上画着黑纹,很凶;北边有荤粥,听说他们住在洞穴里,靠打猎为生;西边……
西边是无尽的大山,没人敢去。”
蚩尤?九黎?
我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这可不是简单的新石器时代晚期,这是三皇五帝的时代,是神话和历史交织的节点。阪泉之战、涿鹿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