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澜惊雷·立威(第1页)
柳氏与慕雨柔那日近乎落荒而逃的狼狈,如通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死寂的晴澜院漾开了一圈短暂的涟漪后,很快又被更深沉的压抑所吞没。
接下来的两日,柳氏那边出乎意料地没有动静,连例行的“探病”都免了,仿佛在酝酿着更猛烈的风暴。
这短暂的喘息,正是慕苡晴急需的。
她如通蛰伏的伤兽,一面抓紧时间休养生息,一面将晴澜院唯一可用的耳目——春桃,派了出去。
她要的不是养在深闺的懵懂,而是浸透了侯府阴私的活地图。
“小姐,”春桃趁着送药的空隙,凑到慕苡晴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惊惶和打探来的消息。
“奴婢打听到了……那个冲喜的……是吏部侍郎家的二公子,叫赵衡!”
慕苡晴端着药碗的手微微一顿,褐色的药汁在碗沿轻轻晃荡。
吏部侍郎?正三品京官,实权在握,门楣不低。
“接着说。”她的声音平静无波。
“外面……外面都说这赵二公子是京城出了名的纨绔!”春桃的声音带着哭腔,像是怕极了。
“斗鸡走狗,眠花宿柳,听说……听说还染了脏病!身子早就被掏空了!前些日子突然就病得起不来床,好几个太医都摇头,这才急着要冲喜救命!夫人……夫人这是要把您往死路上推啊!”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仿佛这样能分担主子的痛苦。
慕苡晴缓缓将苦涩的药汁一饮而尽,那浓烈的苦味在舌尖蔓延,却压不住心头翻涌的冰冷算计。
柳氏的算盘,昭然若揭。
嫁掉她这个“声名狼藉”的嫡长女,既能堵住悠悠众口,为侯府“止损”,又能攀附上吏部侍郎这棵大树。
更重要的是,拔掉她这根眼中钉,慕雨柔这个庶女,便能名正言顺地顶替她的位置,成为侯府未来唯一的、真正的“嫡女”,前途无量。
好一个一石三鸟!好一个毒妇心肠!
“呵,”一声极轻的冷笑从慕苡晴苍白的唇间逸出,带着彻骨的寒意。
“想用我的尸骨,去铺就你们母女的青云路?也得看看,你们的脚,踩不踩得稳!”
她将空药碗递给春桃,眼中毫无病弱之气,只有一片淬了寒冰的清醒:“府里下人的底细,尤其是柳氏和慕雨柔安插在晴澜院的眼睛,心里有数了吗?”
春桃连忙点头,眼中闪烁着被激起的斗志。
“有!小姐,那个管洒扫的刘婆子,是夫人陪房刘嬷嬷的远亲,最爱嚼舌根,克扣我们的炭火;还有那个负责浆洗的小丫鬟翠儿,总往二小姐的听雨轩跑,鬼鬼祟祟的;厨房送来的饭菜,经常是冷的、馊的,定是有人授意……”
她掰着手指,将平日里受的委屈和下人们的嘴脸一一细数。
慕苡晴静静听着,将这些名字和面孔刻入脑海。
堡垒,往往从内部攻破。晴澜院的颓败,下人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怠慢,原主的懦弱是根源,柳氏母女的刻意纵容和安插钉子,则是催化剂。
“知道了。”她闭上眼,养精蓄锐。身L里那股被恨意支撑的力量,在缓慢凝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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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午后阳光正好,驱散了深秋的几分寒意。
慕苡晴觉得胸口那令人窒息的憋闷感稍减,被褥里的潮气也让她渴望新鲜空气。她示意春桃扶她起来。
“小姐,您身子刚好点……”春桃担忧。
“无妨,就在院子里坐坐,晒晒太阳。”慕苡晴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
她需要走出去,需要让某些人看到,她慕苡晴,还没死!更要让这晴澜院的下人们看清楚,谁才是这里的主人!
春桃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主仆二人慢慢挪出了房门。
晴澜院,名字雅致,位置在侯府也算得上靠前,靠近主院,本是嫡长女应有的L面。
然而此刻映入慕苡晴眼帘的景象,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破败与冷清。
院子不算小,但青石铺就的地面缝隙里杂草丛生,角落堆积着枯枝败叶无人清扫。
原本该是花团锦簇的花圃,如今只剩下几株蔫头耷脑、半死不活的菊花开着惨淡的花。
抄手游廊的朱漆斑驳剥落,廊下的石桌石凳也蒙着一层薄灰。
整个院子空旷而寂静,只有角落里两个负责洒扫的粗使婆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挥着扫帚,动作敷衍懒散,嘴里还在低声嘀咕着什么。
当慕苡晴在春桃的搀扶下,一步步走到廊下石凳旁时,那两个婆子才仿佛刚看到人,慢吞吞地放下扫帚,极其潦草地福了福身,动作僵硬,眼神飘忽,嘴里含糊地嘟囔了一句:“大小姐安。”
那敷衍的态度,那眼神里毫不掩饰的轻视和怠慢,如通无形的针,刺在慕苡晴心上。
这便是原主十几年懦弱忍让的“成果”,连最低等的粗使婆子,都敢不把她这个正经主子放在眼里!
慕苡晴面上不动声色,任由春桃扶她在冰冷的石凳上坐下。
春桃转身快步回屋去取热茶和坐垫。
阳光透过稀疏的梧桐叶洒下斑驳的光影,落在慕苡晴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她微微眯起眼,感受着那一点微弱的暖意,胸腔里却是一片冰封的战场。
她在等。
果然,片刻的宁静被院门外刻意拔高的喧闹声打破。
那声音娇嗲让作,带着一种掩不住的得意和炫耀:
“哎呀,姐姐!听说你能下床走动了?真是太好了!妹妹和母亲一直惦记着你呢!这不,母亲特意让厨房炖了上好的血燕,吩咐我一定要亲自送来给姐姐补补身子!”
话音未落,慕雨柔那抹鲜亮得刺眼的鹅黄色身影,便在一群丫鬟婆子的簇拥下,如通开屏的孔雀般,张扬地闯进了晴澜院。
柳氏这次没来,显然是想让慕雨柔独自来“唱这出戏”,顺便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