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5页）
我必须找到更稳定的财源。
一个更大胆的计划在我心中酝酿成型——我需要预知一些信息，来换取更大的筹码。但这一次，必须极其谨慎，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几天后，一个消息在同学间小范围流传开来：市里要举办一个针对高三学生的未来职业规划与励志征文大赛，一等奖奖金高达一千元！这在2007年，绝对是一笔能解决大问题的巨款！
消息是班长在班会课上宣布的，据说来源是教导主任。
同学们议论纷纷，但真正动笔的人不多。高三时间宝贵，一千元虽然诱人，但写一篇高质量的征文需要耗费大量精力，获奖几率又渺茫，对大多数人来说得不偿失。
徐薇听到这个消息时，眼睛瞬间亮了一下，如同黑暗中划过的流星，但随即又黯淡下去。她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角。我知道，那笔奖金对她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但她也清楚自己的写作水平平平，获奖希望渺茫，时间更是奢侈。
课间，我装作无意地和她闲聊起这件事。
哎，徐薇，那个征文比赛你听说了吗奖金真不少啊！我语气带着点向往。
她点点头，声音很低：嗯…好多。
你想参加吗我试探着问。
她沉默了一下，摇摇头，嘴角牵起一丝苦涩：我…写不好的。而且…没时间。
其实…我压低了声音，凑近一点，做出一副分享秘密的样子，我听我表哥说（我虚构了一个在教育局工作的表哥），这种比赛，题目方向其实有迹可循的！我故意停顿了一下，看着她重新亮起的、带着询问的眼神，才继续道，他说啊，这种励志征文，评委最喜欢看的，就是那种…特别真实、特别能打动人心的‘逆境奋斗’故事！尤其是…关于家庭困难啊，亲人患病啊，但主人公依然顽强不屈、努力学习的这种！真情实感最重要！文笔反而是其次的！
我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着她的反应。她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眼睛死死盯着我，里面翻涌着震惊、犹豫，还有一丝被点燃的、微弱的希望火花。
真的…吗她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我表哥内部消息，应该靠谱！我用力点头，语气笃定，你想啊，那些评委老师也是人，看到这种真实感人的故事，肯定会被打动的！而且…我给她鼓劲，你数学都能给我讲明白，写个自己亲身经历的事，肯定没问题的！不就是把心里话写出来吗我看好你！
可是…她依旧犹豫，手指紧张地绞在一起，写…写家里的事…会不会…
这有什么！我立刻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这是励志！是正能量！是告诉大家，无论多难，都不要放弃希望！是好事啊！再说了，又不用写真名，用笔名投稿就行！
我的每一句话，都精准地敲打在她最敏感又最渴望的神经上。奖金，母亲的药费，一个可能的机会，以及一个看似合理的、可以倾诉内心重负的出口。
我看到她眼中的犹豫渐渐被一种孤注一掷的决心取代。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终于，极其缓慢却坚定地点了点头。
我…试试。
接下来的日子，徐薇像是变了一个人。她依旧给我讲题，但明显加快了速度，有时甚至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课间和自习课，她不再发呆或者趴在桌上休息，而是拿出一个崭新的笔记本（大概是那七十块钱里省下买的），埋头奋笔疾书。她的背脊挺得很直，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偶尔，写着写着，她的眼眶会突然发红，然后飞快地用袖子擦掉眼角溢出的泪水，继续埋头书写。那笔记本的纸页上，想必浸满了她从不轻易示人的泪水和血泪交织的过往。
我知道，她在书写她的战场，她的地狱，她仅存的微光。那是她向命运发起的、一次悲壮的冲锋。而我，是那个躲在暗处，为她悄悄点燃了引信的人。我祈祷着我的预判准确无误，祈祷着这个利用她伤痛换来的机会，真的能成为她的救命稻草。
日子在倒计时牌一页页撕下的单调声响中滑向五月末。燥热开始在空气中弥漫，教室里的吊扇徒劳地搅动着沉闷。高考的压力如同不断收紧的绞索，勒在每个人的脖颈上，连呼吸都带着硝烟味。
徐薇的征文在一个周末悄悄寄了出去。之后的日子，她变得更加沉默，也更加拼命。她像一根绷紧到极致的弦，除了吃饭睡觉，所有的时间都扑在书桌前。那本厚厚的数学错题集，被翻得卷了毛边；英语单词本密密麻麻，字迹因为长时间书写而显得有些扭曲。她眼底的乌青越来越重，脸色也愈发苍白，但那双眼睛深处，却燃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火焰——对高考的孤注一掷，以及那征文结果带来的、渺茫却不肯放弃的希望。
我知道她需要什么。除了钱，她更需要一个坚定的信念——一个关于未来的、具体的、能支撑她熬过眼前炼狱的目标。
一个晚自习结束的课间，教室里只剩下稀稀拉拉几个人还在收拾书包。昏黄的灯光下，徐薇还在对着物理试卷上一道复杂的电路图皱眉苦思。
我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没有立刻走，而是装作随意地翻看着她的错题本。
徐薇，
我轻声开口，打破了沉寂。
她抬起头，眼神里带着熬夜的疲惫和被打断思路的茫然。
想过…以后考什么大学，学什么专业吗
我的语气尽量放得平缓，像在讨论一道普通的习题。
这个问题似乎触及了她一直回避的禁区。她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嘴角扯出一个自嘲的弧度，声音轻得像耳语：大学我…能考上就不错了…不敢想…
她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试卷边缘，那动作透露出深深的自卑和无力感。
为什么不敢想
我直视着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你那么聪明，又这么努力，一定能考上很好的大学！关键是你自己想做什么喜欢什么
她沉默了，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一小片阴影。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喜欢…有什么用呢要…要能…赚钱的…
最后几个字，轻得如同叹息，带着沉重的现实枷锁。
赚钱。这两个字像冰冷的秤砣，坠在她梦想的翅膀上。
我深吸一口气，知道关键的转折点到了。我压低声音，凑近她一点，语气带着一种分享秘密的郑重：
其实…我最近看报纸，看到好多报道。
我指了指她错题本旁边摊开的一份我不小心留在那里的、翻到医疗板块的旧报纸（当然是我特意找来的），上面说，现在国家特别缺医生，尤其是好医生！你看这里，
我指着报纸上一条关于某医学院扩大招生的新闻，国家在大力扶持呢！而且，医生这个职业，越老越吃香！虽然学医辛苦点，时间长点，但熬出头了，收入很稳定，社会地位也高，关键是…能帮到很多人！
我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你想想，如果你成了医生，像你妈妈那样的病…你是不是就能更懂，更能帮上忙了甚至…以后可以研究怎么治好它
医生…
她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字，眼神先是迷茫，然后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深潭，一点点地漾开涟漪。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条新闻上，又飞快地瞥了一眼旁边物理试卷上复杂的电路图，眉头微微蹙起。我能感觉到她内心的挣扎——对物理的力不从心，和对医生这个带着光环、又似乎能解决她所有现实困境的职业的模糊向往。
可是…学医…要很高的分…